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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眉頭緊皺,沉吟片刻纔開口,“老慕,她在m國什麼都不知道,或許是我們緊張過頭了。”
說他不想把事情想得太複雜也好,盲目的相信連皎也罷,他不想讓這一切往最糟糕的方向發展。
聞言,慕白像是有一口氣憋在了胸口,不上不下堵的他難受,半天才順下去,長吁一聲,“但願是我們想多了吧,但是連皎這邊你也別放鬆,人現在就在公寓裏,別讓溏心知道。”
他一再的囑咐季溏心那邊倒是讓戚嶸有些意外,“你倒是挺向着季溏心。”
慕白沒好氣的嘖了聲,“那姑娘一看就單純的跟張白紙一樣,我是怕你把人欺負的太慘,你自己心裏有數就行。”
敏感的談話,點到爲止。
戚嶸擡手替他按下電梯按鈕,不多時電梯便到達了這一層,臨走前,他壓低聲音,“下次醫院見吧。”
——
公寓臥室中,連皎緊盯着那緊閉的門板,心裏有些惶惶不安,剛纔慕白對她的態度一目瞭然,她有些擔心慕白會不會跟戚嶸單獨說些什麼。
好在沒出十來分鐘,臥室門再一次被人從外面推開,熟悉的身影走進來,連皎緊盯着他,試圖從那張完美的面龐傷找出一絲異樣,無奈他是隱藏情緒的高手,除了平靜,幾乎沒有第二種情緒。
“慕醫生走了?”她主動開口問起,“今天真是麻煩他了,這麼一大早就把他喊過來,下一次一定好好謝謝他。”
“放心,他不會在意。”說完,戚嶸便將目光落在了吊着的點滴瓶上,似乎根本就沒往心裏去。
連皎牽強的扯出一抹笑意,摸不清他心裏到底是怎麼想的,本來想將自己的身體情況說的稍微嚴重一點,可一想到剛纔慕白的話,卻不得不全部咽回去。
再說就顯得她矯情了。
連皎只好跟着點頭附和,不過她很快轉變了策略,“那就好,我還擔心自己身體出狀況,太給大家添麻煩了……沒事就好。”
戚嶸依舊神色淡淡,擡腕看了眼時間,略有所思的開口道,“安排個醫護人員在家裏吧,不然我不放心。”
連皎一聽這話,嘴邊搶扯的弧度都快撐不住了,“戚嶸,我不用這個,你知道我不習慣跟陌生人一起生活。”
“身體要緊。”戚嶸已經下了決定,雖然在勸她,可語氣之間並沒有轉圜的餘地,“我不想再發生今天這樣的事情,我會擔心。”
他語氣非常柔和,可表達出來的意思卻異常堅硬。
連皎放在被子下沒有打針的那一只手緊攥成拳,不死心的還想要繼續爭取,“阿嶸,我自己會注意的,再說現在還沒檢查,具體情況也不知道,你別大題小做……”
說着,她一邊打量着男人的神色,一邊又意有所指道,“讓外人在家裏,好像監視我一樣……”
戚嶸聽到‘監視’這兩個字的時候,眉頭突地跳了一下,視線落在那張蒼白的小臉上,仔細審讀着她每一個表情。
或許慕白說的沒錯,連皎確實有她的目的,否則剛纔這兩個字也不會說出口了。
放在平時,或許戚嶸就妥協了,但是今天他並沒有退步的打算,“身體的事情你要聽我的,不然我也只能送你回m國。”
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經是極點,連皎知道再勉強也只能是令他不快,只好勉爲其難的點頭應下來,同時也不忘打感情牌,“阿嶸,你是不是覺得我回國很麻煩?身體也不好,又這麼不聽話,什麼都做不了還要依賴你,像個累贅一樣……”
“連皎。”男人眉心緊蹙打斷她的話,語氣之間已有不悅,“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開口的同時,連皎已經紅了眼眶,不知道的人看了還以爲受了多少委屈,“我就是怕給你添麻煩,如果你嫌煩,我回去就是了……”
戚嶸就算心裏對她有疑慮,可也絕對不會嫌煩,對於連皎他有一份不可推卸的責任,這一點,他早就做好了心裏準備。
她現在這麼說,不僅僅是對自己妄自菲薄,更是對他這些付出莫須有的指責。
原本緊皺的眉頭此時更甚,薄脣輕啓帶着濃重的壓抑感吐出幾個字,“我不是這個意思。”
連皎低下頭,做出一副委屈的姿態,“阿嶸,我也不想給你讓你爲難的,可我只有你這麼一個親人了,這十年,我失去了所有屬於人生的全部光彩,我的左眼看不到,我的心也像是蒙了一層灰,我也想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熱愛和堅持,可這副身體它不允許,早在高二那年,我已經失去選擇的權利了,除了你……我還有誰可以依靠呢?”
戚嶸沒說話,被她的話拉到曾經那些可怖的場面中,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握起,力道之大連關節處都泛着駭人的蒼白。
連皎淚眼婆娑的擡頭重新看向他,見他下頜緊繃,源源不斷的吐出誅心的字眼,“我無數次的想過,如果當年我沒有失明,沒有鬱鬱寡歡而得上這樣的玻璃人病症,是不是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起來,是不是我也現在也可以成爲那個比肩而立站在你身邊的呢?你照顧了我那麼多年,我也想要爲你做些什麼,可你看看我現在的樣子,我什麼都不配……”
這樣的話落進戚嶸的耳朵裏,對他來說無疑是最大的打擊,她也曾是一個燦爛而又奪目的姑娘,如今卻什麼都沒有了,即便結果不是他造成的,可導火索卻免不了他的責任。
無數次恨當年那個衝動又無知的自己,多麼窩囊,多麼悔恨,那種深深地刻進骨子裏的恐懼和無力感,這樣的認知在這十年裏接連不斷的折磨着他,好不容易纔好了些,如今看到她在自己眼前默默流淚的樣子,那種極致的愧疚和對曾經那個自己極致的悔恨,便像是漲潮的海水一股腦的朝他涌來。
嘩啦啦的一聲將他的口鼻全都堵住,只剩下令人難捱的窒息。
連皎看到他逐漸變得難看起來的臉色,找準時機擡手拉住他的拳頭,“阿嶸,你會一直陪着我嗎?”
男人深吸一口去復而緩緩吐出,眼底神色複雜的叫人看不清,幽深的光從深處透過來,像是照進海底的光線,“我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