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老夫人雖然中風已久,體力不足,可這一掌,卻結結實實落在了紀承德的臉上。
紀晚榕看見了這一幕,眯了眯眼睛,才明白紀老夫人到底是什麼意思。
人臨死前,聽覺是最後消失的東西。
紀承德說的一切,她自然都聽的一清二楚。
可紀承德被打得暈頭暈腦,根本不明白紀老夫人的意思。
見自己的孃親死死瞪着他,他極爲震驚的瞪大了眼睛:“娘,我是您兒子啊!您是不是糊塗了,打錯人了!?”
紀老夫人聽他這樣說,心中怒意更甚,卻說不出話,又是再次揚起手,又是給了紀承德一個耳光。
這個耳光的力道更大,紀承德那腎虛的身子哪裏受得了。
一聲脆響,紀承德哎呦了一聲,直接被打得趴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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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耳光也打在了在場每個人的心頭,讓有些人的渾身冷汗津津。
紀晚榕冷眼瞧着,饒有興致的扯了扯嘴角。
紀老夫人戍守邊疆,就算是中風初愈,可還是寶刀未老。
若是等她恢復了健康,南陽侯府怕是有好戲看了。
他在地上緩了許久,才捂着臉,被人攙扶着爬了起來。
被狠狠打了兩個耳光,紀承德可不敢再上前了。
可在場那麼多雙眼睛盯着,他還是只能捂着臉,硬着頭皮走到牀榻邊,隨後轉頭,望着紀雲瑤,急忙開口。
“瑤兒,你祖母爲何不說話,卻只打我耳光?她到底是不是想說什麼,你不是常在祖母膝前伺候嗎?你一定知道!”
紀雲瑤此刻的臉色慘白,眼眸仍舊紅腫着,雜亂的碎髮黏在額前,看上去沒有了從前大家閨秀的模樣,倒是有幾分落魄。
無論是長公主還是端王妃,看着紀雲瑤此刻的樣子,面上雖然不顯,可心中對她的印象,都大打折扣。
她緊緊抿着脣,緩緩走到了紀老夫人的牀前,便打算坐下。
“祖母……我是瑤兒,您終於……”
只是她的話還沒有說話,便被紀老夫人猛地推了開。
紀雲瑤原本就有些恍神,猝不及防的叫了一聲,摔倒在了地上。
紀老夫人先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隨後又是嘆了一口氣,便閉上眼眸,不願再看。
在場的人都被紀老夫人突然的舉動驚到了。
紀晚榕雙手環胸,看着紀雲瑤跌倒在地上,站在她身邊的墨桀城卻沒有攙扶。
她有些詫異的挑了挑眉,繼而開口:“祖母大概是久病初愈,剛剛又是被我用猛藥救了回來,因此還不能開口。祖母會手語,不如把在祖母身邊伺候的啞婆叫回來,跟祖母用手語溝通。”
紀晚榕說到這裏,微微停頓了一下,隨後冷冷的看向了紀承德。
“除了啞婆,還有我的兄長紀凌霄。紀雲瑤不懂的手語,無法和祖母溝通,可我兄長懂得。”
至於原因,紀晚榕沒說,可無論是墨桀城、京兆尹還是長公主,都想起了紀晚榕之前質問紀雲瑤的三個問題。
若平日真是紀雲瑤不辭辛苦照顧的紀老夫人——
爲何紀老夫人一睜眼,便把紀雲瑤甩開?
又爲何紀雲瑤不懂手語?這樣她如何與啞婆溝通呢?
還有滿屋低矮的陳設……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只有紀承德還渾然不覺的問了一句:“紀凌霄什麼時候學會的手語?本侯怎麼不知道?”
紀雲瑤趴在地上聽着,單薄的身子輕輕顫了顫。
墨桀城看着紀雲瑤的背影,緩緩垂眸,掩蓋住了眸色深處的波濤洶涌。
直到紀凌霄清晰輪椅聲,打破了一室詭異的寧靜。
是長公主身邊的侍女,推着他的輪椅,帶着啞婆來了梧桐苑。
梧桐苑也沒有門檻,紀凌霄直接被推到了屋內。
紀晚榕轉過頭,看見就是渾身狼狽的他。
他的眼尾和鼻頭都紅紅的,薄薄的嘴脣上滿是咬痕,大概是因爲疼痛難忍,他自己咬的。
而青色的衣袍上,是一道道觸目驚心的血痕,血跡蜿蜒至衣襬處,看起來猙獰無比。
不過紀凌霄仍舊是挺直了身板,端坐在輪椅上。
他看見紀晚榕安然無恙,眼眸一亮,笑容在他的臉上溢散開,紀凌霄繼而轉頭尋覓着牀榻上的人影。
紀晚榕看着他這副模樣,心疼的閉了閉眼眸,隨即纔開口道:“兄長,祖母沒事,我推你來看看。”
紀凌霄聽見這話,一怔,接着便大笑出聲:“祖母沒事了?祖母好了?榕兒,是你治好了祖母?”
見紀晚榕點了點頭,紀凌霄才笑着點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他笑着笑着便紅了眼眶。
等紀晚榕將他推到牀榻邊,紀老夫人也睜開眼眸,看着紀凌霄,隨後緩緩伸出手,撫了撫他鬢邊凌亂的發。
濁淚從她的眼角滑落,紀老夫人伸出手,朝着他比了一個手語。
紀凌霄彎腰,從低矮的架子上拿來帕子,熟練的爲紀老夫人拭淚,笑着道:“沒事的,祖母。我很好。”
他說完這話,又興高采烈的扭頭,朝着身後啞婆比了一個手勢。
啞婆也笑着朝紀晚榕比了一個手勢,笑着笑着,便嗚嗚的哭了出來。
在場的人皆被眼前的場景感染,心中也有些酸澀。
紀凌霄朝着紀晚榕解釋:“榕兒,她是在向你道歉,又是在感謝你。”
他的話音落地,墨桀城的眼神突然幽深了幾分。
緊接着京兆尹也發現了端倪,望向了長公主。
事關南陽侯府後宅之事,他不便開口。
長和長公主原本含笑的表情,突然一變,她不動聲色的轉頭,慈祥的對着紀凌霄問了一句:“凌霄,本公主很好奇,紀老夫人中風時的症狀都是什麼?”
紀凌霄沒有聽出言外之意,毫不猶豫的開了口:““祖母中風時口歪眼斜,嘴不能言,身體容易傾倒,四肢發冷,手腳多汗。”
“幸好——幸好如今一切都過去了!”
長公主的臉色完全的冷了下去。
她平生最恨的就是欺騙,最恨的就是謊言!
聽着紀凌霄說完這話,紀雲瑤的臉色在一瞬間煞白,渾身猛地一抖。
長公主將紀雲瑤的舉動都看在眼裏,冷冷對着紀雲瑤開口:“既然大家都說,是雲瑤照顧的紀老夫人。可爲何這些信息,是凌霄知道?”
“爲何屋內的桌子都製成了與紀凌霄一樣的高度,方便紀凌霄取用物品,又爲何只有凌霄懂得手語?”
“紀雲瑤,你的祖母現在還不會說話,本公主要你親口說,她到底是不是你在照顧?!”
長和大長公主渾身的威壓,幾乎讓紀雲瑤喘不過氣來,她噗通一聲,就直直朝着地上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