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滿月與她對視數秒,率先開了口,“坐吧。”
許向暖卻沒有坐下,而是扶着肚子,輕輕地跪了下來。
商滿月眉心蹙起,但她並沒有去扶她,只是淡淡道:“你不必這樣……”
“滿月,對不起。”
許向暖知道,剛纔商滿月在客廳裏的這場戲,也是做給她看的。
雖然原本……她也並沒有想要逃卸責任。
商滿月沉默地看着她,許久,她纔開了口,“姜願威脅你什麼了?”
許向暖,“孩子。”
這個答案,也是意料之中。
許向暖已經孑然一身,唯一在乎的,也僅剩下這個孩子了。
商滿月的視線落到她低垂的眉眼上,又輕輕道:“既然決定要爲了自己的孩子,背叛我,又爲什麼……手下留情呢?”
許向暖確實下藥了。
但她下的不是姜願給她的那瓶藥粉,而是……一種稀罕的特質的,有點類似於假死藥的東西。
會讓人假性休克。
商滿月就是查清楚後,纔將計就計被她藥倒,以假死來騙過所有人。
聽着她的話,許向暖微微驚訝地擡眸看向商滿月。
原來她已經都查清楚了。
也是,她能好好地回來,就證明所有的計劃,都只是她想讓這個事情發生。
許向暖眼眶一點一點地泛紅。
“你對我和孩子都有恩,我不能恩將仇報。”
“可是,我也不能不顧我的孩子。”
“所以,曾經有那麼一刻,我是猶豫的,我並不無辜。”
她沒有替自己辯解,她坦誠了她的心思。
也許這就是人性,沒有人在面對這樣的威脅下,還能保持初心的。
頓了下,她再次一個字一個字清晰地開口,“換了藥,我還有一個私心。”
“姜願能允諾我的條件,你也能,與其與虎謀皮,倒不如……來求你。”
這一刻,商滿月看到了這個小白兔一般怯弱的女人,逐漸在蛻變。
她揹負着家人的錯誤,活在布萊恩多年的仇恨中,上一次的逃離,大抵是她長大到現在,最勇敢和離經叛道的一件事。
可惜,很快被布萊恩抓了回去,她的發小因爲幫她而受到了牽連。
那時,她便心如死灰,不想活了。
這個孩子的到來,是她最後的一縷光和希望。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能夠保護孩子。
身爲母親的自私,商滿月也懂。
她沉吟片刻,一針見血,“這個假死藥,你本來是準備給自己用的,是不是?”
商滿月這會兒,終於明白了她藏在心底所有的想法。
從她打電話給她求助開始,許向暖就沒有想過再回頭,她不可能再和布萊恩在一起了,她在等時機,在布萊恩回來港城前,她會想盡辦法假死脫身,帶着孩子遠走高飛。
只是……商滿月和姜願的鬥爭,將她給扯了進來,她纔不得不提前暴露了心思。
許向暖已經見識過商滿月的心思縝密,知道瞞不過她,她沒有否認,輕輕地點了點頭。
“滿月,我知道你善待我,是你原本就心善,不是全看在我懷着商家孩子的份上。”
“所以,我利用了你這份善心,我很愧疚。”
“只是……你應該知道,什麼叫做覆水難收,我和布萊恩之間,不是說這個孩子證明了是他的,我們就能夠重歸於好,我們之間,隔了太多太多的人和事了,我……很痛苦,我一想到他很快就要回來了,我很害怕。”
商滿月沉默良久。
“你,不愛他了?”
許向暖低着頭,也在沉默。
深夜的別墅裏,安靜得可怕。
“當愛人不再是愛人,當這份愛,摻雜着怨恨,懷疑,這份感情就變成了折磨和煎熬。”
許向暖的淚水,無聲地落下,“我現在想到他,只剩下恐懼,又該怎麼繼續?”
商滿月怔怔地看着她,這個瞬間,好似透過她,看見了現在的自己。
她和霍璟博的情況,雖然和他們不一樣,但是也殊途同歸。
許向暖無法再相信她和布萊恩真的能夠重新開始。
她也一樣……
“你想我怎麼做?”
許向暖,“請求你,幫我換個身份,我會自己離開,帶着孩子好好過日子,我只求未來的日子,與布萊恩從此陌路,相忘於江湖。”
“只要我“死”了,他也不會再怨恨了,以後若是能遇到真心喜歡的女人,也能圓滿。”
商滿月側過臉,看着落地窗外的黑夜。
好一會兒,她才應了聲。
“布萊恩大概兩個月後就會回來,我只能幫你拖2個月。”
即便是假死,以布萊恩的性格,也不會輕易相信的。
他定會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來。
許向暖能跑多遠,能否真的藏住了,那就得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許向暖,這是我最後一次幫你,以後你和布萊恩之間的事,無論發生了什麼,我都不會再管了。”
每個人都要爲自己的選擇負責。
別人是不可能插手一輩子的。
許向暖求仁得仁,重重閉上眼。
“謝謝。”
……
商滿月睡下的時候,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但是她很累很累,她躺在牀上,閉上眼睛就這麼睡了過去。
這一覺極沉,彷彿要把這段時間所有的睏乏,一次性補回來。
夢裏,是各種光影陸離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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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她和姜願的,也有好多她和霍璟博的。
曾經是快樂的,結局卻都是……悲傷的。
醒來時,外面晚霞漫天。
她竟睡了足足一天。
而她的枕巾,溼了一大片。
商滿月在牀上坐了好一會兒,稍稍緩過情緒後,去浴室洗漱。
下樓時,她聞見了飯香。
以爲是陳阿姨做了好喫的,走進餐廳一看,是戴着圍裙的霍璟博,做了幾乎滿滿一桌子的飯菜。
都是她愛喫的。
見到商滿月下來,男人脣角輕勾,“餓了吧?過來喫飯吧。”
商滿月環視一圈,發現陳阿姨和其他傭人都不在了,偌大的別墅裏,僅僅剩下他們兩個人。
應該是霍璟博特意安排的獨處。
商滿月沒說什麼,走過去拉開椅子坐下,沉默地喫起來。
霍璟博解下圍裙,坐到了她的對面,看着她喫。
片刻,商滿月放下筷子,喝了口水,烏黑的眸子看向霍璟博。
霍璟博輕輕蹙眉,“不多喫一點?”
“喫不下了。”
霍璟博倒也沒再勉強,他的手伸過去,握住了商滿月的手。
“滿月,我有話和你說……”
商滿月卻也開了口,徑直打斷他,“霍璟博,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