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滿月垂在身體兩側的手死死地攥緊,她不住地深呼吸着,調整着自己驚慌失措的情緒。
她不知道霍璟博來了多久,聽到了多少,但她挺謹慎的,從頭到尾都沒有提到允琛兩個字,所以她只要表現正常,不露出什麼異樣,應當是沒事的。
她輕輕舒出一口氣,才緩緩轉過身。
霍璟博長身而立,雙手插兜,黑襯衣黑西褲將他那寬肩窄腰大長腿的身形優勢發揮的淋漓盡致,他黑眸微微眯着,眼神審視,使得人不覺腿軟。
平心而論,他比三年前更有男人味,氣場也更迫人。
商滿月有一種被狩獵者舉着弓箭,直直瞄着心窩處的危機感。
她垂下眼簾,不與他對視,語氣也很淡,“我認識的一個鄰居家的孩子,很可愛,爺爺喜歡小孩子,就隨便聊聊。”
話語一落,男人譏諷一笑。
他邁着長腿走近,垂着眼簾,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她,“爺爺去世的時候不回來,現在又來裝什麼孝順,也是,你也裝模作樣慣了,口口聲聲和我說愛孩子,轉個身,就能狠心打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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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璟博又掃了一眼旁邊允琛的小墓碑,乾乾淨淨的,什麼都沒有。
她來祭拜,都會專心給爺爺買好看的花,擦拭爺爺的照片,和爺爺說話,可是他們的孩子允琛,她從頭到尾都沒有看一眼,更別提準備什麼東西來拜祭他了。
還有允詩,她連出生的機會都不給。
竟在這兒,提起鄰居家的孩子,提的這麼輕鬆愉悅?
這個女人,到底有沒有心的?
還是說,但凡與他有關係的,她都恨屋及烏,半點都不想牽扯?
商滿月卻被他的話震住了,黑色的瞳孔不住地緊縮。
當年她離開前,爲了想讓霍璟博死心不再糾纏,她將手機給了顧醫生,委託他和顧羨之說,她並沒有懷孕,只是不得已出此下策。
沒有孩子,他們之間的牽絆也就斷了。
希望他能夠就此放手。
爲何到他嘴裏,變成了她轉個身就打掉了孩子?
霍璟博望着商滿月無辜迷茫的臉龐,他眸底怨恨根本壓不住,雙手用力地扣住了她的肩膀。
“商滿月,你倒是教教我,怎麼能做到這樣狠心的?我都甘拜下風啊!”
三年前他車禍醒來,渾身是傷地躺在醫院的病牀上,那種萬籟俱灰的滋味,時至今日,仍舊啃心噬骨。
他出車禍生死未卜,她不願回來,他都沒那麼怨,但得知她打掉孩子那一刻,他就生出了恨。
明明他們之間已經失去了一個允琛,經歷過了一次喪子之痛,他很努力地在想辦法延續他們的婚姻,他是懷着多大的期盼在允詩身上,他寧願她帶着孩子離開,也不能是這種結果。
因爲用力,商滿月疼的蹙眉。
她也不傻,很快就捋清楚了大概是個什麼情況。
假懷孕變成了打掉孩子,應該是顧醫生擅自改變了說辭,他的本意是想讓霍璟博死心得更徹底吧……
儘管顧醫生做的挺絕的,但從結果來看的話,霍璟博也確實是三年間,沒有再找過她,他的身邊也有了別的女人。
難怪他昨天見到她怨氣那麼大,故意招惹糾纏她,不肯放過她。
事情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商滿月也不想解釋什麼了,她能看出來狗男人依舊對她有佔有慾,亦或者是說……對她的身體還是有興趣。
所以他誤會了就誤會了吧,讓他怨恨她,總好過解開了誤會,讓他又覺得他們之間有什麼餘地。
她再也不想……被他折斷翅膀,困在他身邊了,與別的女人分享一個男人,永遠要面對他在外面的鶯鶯燕燕。
思及此,商滿月冷冷勾了勾脣,她仰頭對上他深沉的眸子,一字一字地反問,“霍璟博,你現在提這些舊事還有什麼意義嗎?早時過境遷了。”
“怎麼沒有?”
她雲淡風輕的態度更加激怒了霍璟博。
他瞪着她,幾近咬牙切齒,“這些是你欠我的,你想當沒事發生?”
“我欠你的?”
商滿月只想笑,她甚至都懶得和他吵架爭論了,“霍璟博,你非要這樣想我也沒辦法,你說我欠你,可你也虧欠我了,兩清了。”
她深吸一口氣,接着說:“霍總,人不能總活在過去,你現在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沒必要和我一個弱女子過不去吧?”
“我和你結婚一場,四年的婚姻,最後兩個孩子都沒了,錢,錢沒有,心,心也被傷透了,還不夠嗎?”
即便她已經放下過去,可如今再提起曾經,她多少還是替自己覺得心酸。
那樣不堪的傷痛和過去,早在她心底刻下一道一道深深的疤痕,時間只能淡化痛苦的感覺,卻抹不去那些傷口。
霍璟博的心也在窒息。
他薄脣緊繃,許久才吐出一句話,“商滿月,是我不給,還是你自己不要的?”
當他認識到自己的錯誤,當他想彌補,當他願意將所有與她共享,是她不願意。
是她一心只想着逃離。
用盡一切手段和籌謀,都要跟着別的男人走!
雖然商滿月也沒對他抱着什麼奢望,但聽到這句話,她還是覺得疲憊不堪。
她驀地用力推開他。
霍璟博沒有防備,踉蹌的退後了幾步。
“你到現在還覺得,我要離婚是我的錯對嗎?”
商滿月的聲音很輕,咬字很清晰,她脣角分明勾着笑,眼底卻只有無盡的蒼涼。
“霍璟博,三年了,你還是毫無長進,還是這樣不可理喻!”
“我告訴你,我這輩子做的最對的決定就是,三年前我果斷地決定離開你!”
男人俊美的臉龐上神色驟變。
商滿月說完卻不再看他,徑直離開。
她的裙襬在空中劃出了決然的弧度,一如三年前。
霍璟博久久佇立在墓碑前,他沉默得看着霍老爺子的墓碑,不知道看了多久,才輕啓薄脣。
“不夠。”
他在回答商滿月剛纔的那個問題。
這三年,他強迫自己放手了,他以爲自己可以放手,不去找不去打聽,總有一天也不會再在意。
然而她一出現,他的堅持瞬間瓦解。
既然如此,這一次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再放手!
霍璟博回到車上。
宋祕書當即與他彙報她調查到的情況,程千帆疑似患癌,商滿月是回來陪他檢查和治療的。
男人倚靠着真皮椅,修長的手指一下一下輕釦着。
片刻,他又吩咐她再去做一件事。
宋祕書聽完,眼神多少有些一言難盡。
…
商滿月到醫院時,程千帆的各種檢查結果全都出來了,她輕輕地握住舅舅的手,而後詢問:“醫生,結果如何?”
問完後,她難免有些緊張,微微屏住呼吸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