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發佈時間: 2024-09-09 12:0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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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我見

每週最後一個工作日下午, 臨天都會被輕鬆愉快的氛圍籠罩。

童又靖心情雀躍, 特地來問虞星晚上打算去哪吃。

誰知她頭都不抬,筆尖在紙上飛快答著習題,說:「晚上你們去吧,我就不去了。」

「啊?你又要陪盛亦?」

「不是, 我小姨回來了。」虞星說著,臉上露出一絲發自內心的笑, 「我得回去收拾一些東西。」

「收拾什麼?」

「她結婚啦,要搬去和我姨夫住, 那個房子過段時間就退租了。她讓我回去看看有沒什麼東西要帶到傅家去的。」

童又靖趴在她課桌邊沿問:「房子退租, 那其他都扔啦?」

「不啊。我姨夫準備了一個倉庫, 給我小姨放東西。怕她捨不得嘛,就保留下來。」

「嘖嘖, 你姨夫真有心。」

虞星那叫一個得意:「當然。」本質還是為虞宛貞高興。

晚飯是約不成了,童又靖試圖約休息日, 「明天打算去哪?」

虞星答得毫不猶豫:「盛亦有課, 我去他學校陪他。」抬眸, 見童又靖滿眼譴責和鄙夷, 失笑,「幹嘛?」

「我看你是一天不陪他都不行。他學校你不是去過好多次了?」

「誰說去過就不能再去?」虞星不理會她的揶揄。

虞星確實去過盛亦學校好幾次, 但都是送他, 或是約好見面提前過去等。盛亦搬出來自己住後, 才正正去逛了一回。

偌大的校園, 環境建設地特別到位, 氛圍十分好。

進了大學的盛亦銳氣有所收斂,待人客客氣氣,但接觸過的都知道他不怎麼好相處,與旁人之間界限感分明。

架不住那張臉殺傷力強,這才沒多久,追他的女生排起長龍,三不五時出現在他面前,一個個使出渾身解數想拿下他。

可惜,都夭折在第一步。

他眼裡是沒有旁人的,唯獨女朋友。

那回得空,盛亦正好帶虞星去學校裡逛了一圈,全程體貼十足,端的是一副別的女生——甚至包括男生也從沒見過的殷勤熱切樣。

學校一眾女生,費盡力氣,甚至沒能從他那得到一個眼神,在親眼見過或從別人嘴裡聽說,得知盛亦竟然背著女朋友繞湖邊走了一大圈,一夕之間全都歇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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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童又靖暫時理解不了他們情侶間的情趣,也懶得理解。

「那晚上我和沈時遇他們去吃飯吧,明天的事明天再安排。」她起身回教室,「我不吵你了。」

虞星飛快擺了下手,繼續認真做題。

……

下午的課一結束,沈時遇到臨天門口來接。

童又靖上車,系好安全帶,立刻找了個舒服的角度,往後一靠。

「很累?」

「不累。就是下午容易犯困嘛。」她道,「蔣之衍呢?」

沈時遇踩下油門:「在路上,他自己開車過去。」

童又靖沒說什麼,安穩閉上眼。訂餐廳這種事,向來無須她操心。

車開了一會兒,停下。

閉目養神的童又靖睜眼,一看是紅燈。

沈時遇朝她的方向瞥了瞥,忽地開口:「你昨天……和誰出去了?」

「嗯?」童又靖緩緩轉頭,慢半拍。

「我看你朋友圈發了照片。」

她想起來,「哦,昨天跟一個學設計的朋友一起吃飯。」

「朋友?我怎麼不認識?」

「我們在畫展上認識的。」

「是大學生?」

「嗯,昨天我們還說,我要是考去他們學校,他就是我學長了。」她歪著頭,笑了笑,說的輕描淡寫,並未在意。

沈時遇卻在意得很,不自覺握緊方向盤,臉色微沉。

童又靖的朋友圈開始出現他不瞭解的人,她不再像以前一樣事事都對他說——已經很久了,他們和好以後,彼此間就多了界限,但他仍未習慣,也不想習慣。

他有時常常想,多希望時間可以跳轉回矛盾發生之前。再來一次,他一定會小心再小心地處理,不讓她受一丁點傷害,那樣她就不會心寒,更不會對他失望。

可事實無法扭轉。

童又靖的感情說抽離就抽離,偏偏他後知後覺,沸騰的心思一天比一天強烈,要多煎熬有多煎熬。

沈時遇微微別開臉,他知道自己的表情肯定有點難看。好久才將那股無名火壓下去。

童又靖歪著頭休息,哪有空去管他在想什麼。

兩人未再說話。

到餐廳,經侍應生引進包廂,面對面落座。

蔣之衍沒到,兩人各自喝水,暫未點菜。

沈時遇忍了好久,還是忍不住:「你要想是認識學設計的朋友,我幫你介紹。外面那些人別隨隨便便相信。誰知道對方心裡打什麼主意?」

童又靖說不用:「交朋友合得來就行。我又不是因為他學設計才跟他認識。」

「那是因為什麼?」

他語氣有點不好,童又靖一頓,緩慢抬眸:「什麼因為什麼,我說了,合得來。」

「你們認識才多久就合得來?」沈時遇臉色不佳,「你瞭解他是什麼樣的人麼?除了知道他是讀設計的大學生,他的為人、品行、生活愛好……」

童又靖指尖在桌上一敲,打斷:「該知道總會知道,誰一上來就查戶口?」

沈時遇吸氣,「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擔心你被人騙。你不懂社會險惡,萬一別人有所圖謀,想從你身上算計什麼,你……」

「你說話注意點。」她冷了臉色,「沈時遇,你今天什麼毛病?」

他沉默下來。

童又靖氣得翻了個白眼,看向窗外。

「——我不想你跟他走得太近。」

良久,沈時遇開口,在童又靖斥責之前,他說,「我嫉妒,我看到他在你旁邊覺得礙眼。」

童又靖愣了一愣,很快,眼神飄忽地別開視線,「你和我那些事情不是已經過去了?我們之前說得很清楚……」

「沒過去。」沈時遇乾脆把話說開,「你真的覺得過去了?」

包廂裡安靜下來。

沈時遇快要壓抑不住心底的火焰,他驀地抓住童又靖放在桌面上的手,「我知道我有錯,我一直在改,希望可以彌補。我們這麼多年,因為一次,你就一點機會都不肯給我了?」

「我——」

他盯著她的眼睛看,想要看透徹,「你對我真的一丁點,一絲絲感情都沒了嗎?」

兩個人的脈搏,在手掌之中匯合。

掙扎許久,童又靖閉了閉眼,再睜眼,直視他:「如果錯了,我們以後連面都沒法再見,再也沒辦法相處,你知道嗎?」她緩緩地,緩緩掙開他的手,「但是朋友,是可以做一輩子的。」

沈時遇手裡一空。

心底燒起的火焰,就那麼暗淡下來,直至熄滅。

……

這個「家」,雖然在法律意義上來說不屬她們,但虞星和虞宛貞在這裡有很多回憶,最早搬來這座城市住在臨時的房子裡,後來搬家到這兒,就一直住到現在。

如今,她們兩個都要搬走,分別去過自己的生活。

傷感之下,生出濃濃的不捨。

詹敘銘要加班,抽不開身,安排了工人來幫忙打包。

虞星揀了些想留的放進箱子,生活用品一類,沒有紀念意義的便都扔了。她東西不多,收拾好,去虞宛貞那幫忙。

整理半天,理出一堆相冊。

翻了翻,發現有一本,全是虞宛純一個人的照片。

虞星端著相冊本文:「小姨,這是什麼時候的?」

「那個啊。」虞宛貞看了一眼,說,「是你媽媽以前的照片,大學時候的,還有大學畢業以後的一些生活照。單獨做了一本,我一直收著。」

「大學畢業以後?是在瓏城的時候嗎?」

「對。」

虞星以前對虞宛純的任何東西都不感興趣,這本相冊裡,全是她沒見過的照片。

照片中的人,即使隔著歲月,在泛黃的畫面中,仍然是那麼好看。笑起來燦爛明朗,豔麗的面孔,偏偏有一雙澄澈的眼睛。

傅非臣愛的,就是這個人,也是她的母親。

指腹輕輕摩挲照片中的面孔,虞星問:「小姨,這本相冊能給我嗎?」

「你想要?可以啊。」虞宛貞正整理別的東西,回頭看了一眼,輕快答應。她和虞宛純的合照不少,不止這一本。

「但是你不能隨便弄丟哦。」

虞宛貞知道她從前對生母一直心存芥蒂,不願意提及。這種事虞宛貞只能開解,又怕說多了孩子起逆反心理更不願聽。

自從她回了傅家,許是知道些什麼,態度反而有所好轉。

虞宛貞說:「那可是媽媽呀。」

合上相冊,虞星摸了摸封皮,拂去不存在的灰塵。

頭一次,她將和虞宛純有關的東西抱在懷裡,輕聲答應:「知道了,小姨。」

……

秋天來得急,去得也急。

轉眼之間進入冬季。

虞星一切都好,唯獨操心一樣——

盛亦。

他們和盛書淵的關係仍舊沒有好轉,盛亦依然保持在外居住的狀態。盛書淵不找他,也不逼他,全然放養的姿態,看樣子是要和他耗,比誰更有耐心。

到年底,若一直是這樣,盛亦今年春節怕是要一個人過了。

傅非碌那邊,經傅非臣勸說,不再反對虞星和盛亦的事,但她要是把盛亦帶回去過年,肯定不行。不插手,不干預,同樣,絕不向盛書淵低頭,這就是傅非碌的態度。

今年虞星肯定要在傅家過春節,大年三十和年初一兩天,虞宛貞那邊她都沒法陪著,更別提去陪盛亦。

沈時遇等人自不必說,越是家大業大越是規矩重,這種重要節日,誰都抽不開身。

到那時候,萬家燈火,闔家歡樂,她坐在傅家飯桌上,吃著熱騰騰的團圓飯,而盛亦一個人在冷冰冰的公寓裡,陪著他的只有電視機的聲音,想想多難受?

盛嵐春節會回,但這次,盛書淵連她一道訓斥了。前一陣盛嵐給盛亦打電話時,滿是無奈。即便春節在國內,想必盛書淵也不會讓她出來見盛亦。

越想越氣,虞星恨死盛書淵的頑固不化,連續兩次在夢裡和他怒氣衝衝對峙,問他為什麼不肯對盛亦好點,為什麼不能把他當人看。

到最後,腳一蹬,氣得從夢裡醒來。

又一次提到年關的事,盛亦還是那般,在電話那頭寬慰她:「不是說了麼,大年初二,你在家吃完中飯再來公寓陪我,晚上我送你回去,這樣不就好了?又不止年三十和初一,多得是時間,不差一天兩天。」

虞星在意的就是這一天兩天,不願他擔心,嘴上只能悶悶應下:「那好吧。」

掛了電話,望著桌上的小蛋糕,瞬間沒了食欲。

盛亦在學校,今天有事出不來。她一個人逛街,肚子有點餓,在商場隨便找了個甜點店喝下午茶。

她鬱悶地將手機放到一旁。

忽見玻璃外,不遠處一對年輕男女吵了起來。店裡其他食客注意到,紛紛投去目光。

在店內聽不到他們吵什麼,只見男孩女孩臉色越來越紅,到後面,女孩哭起來,兩個人像兩頭失控的獅子,最終不歡而散。

看夠熱鬧的行人進店內來,在虞星旁邊座位坐下,一邊看菜單一邊感慨。

「真是的,在公眾場合吵那麼凶,我看著都不好意思了。」

「哎,所以說啊,談戀愛哪能永遠都是一個遷就另一個,兩個人都要為對方考慮的好吧,不互相照顧,日子怎麼過……」

沒幾句,很快說起別的話題。

話音入耳,匆匆散去。

虞星盯著面前的杯子和點心發怔,心念一直轉一直轉。

忽地,心裡那塊秤砣重重落下,她抓起手機,決然起身。

……

傅非臣有午睡的習慣,虞星匆匆趕回來,等到他醒後讓人上來傳話。

父女倆面談過後,他便著人去辦。

直至那邊回復,見虞星臉色明顯亮了幾分,傅非臣調侃:「見那樣的活閻王也值得高興成這樣?」

虞星不好意思。

調侃完,他又問:「真的不用我陪你去?」

「不用。」虞星說,「我自己能行。」

傅非臣默了默,「好吧,我讓人陪你,有什麼事立刻聯繫我。」頓了一下,特意強調,「不要怕。」

「我不怕。」她道。盛書淵又不能吃了她。

不多時,車備好,傅非臣笑道:「好了,去吧。我在家等你。」後一句,是為給她增加安全感。

虞星明白他的意思。

他是在告訴她,無論去哪裡、去見什麼人,即使是盛書淵,也不用擔心,他是她永遠的後盾。

虞星起身,剛提步,忽地一頓,「我上去拿個東西!」

她急匆匆跑走,兩分鐘後,小跑下來,手裡拿著一樣東西。

傅非臣堪堪看了一眼,虞星就將相冊遞到他面前。

「給我的?」

「……嗯。是媽媽的相冊。」

傅非臣僵滯一瞬,眼眸有輕柔的光閃過。

他沒說話,接過相冊。

虞星臉色有些許的紅,因為這抹紅,她顯得局促且不自在,但她還是說:「我以前很埋怨你們,現在不了。」

「——謝謝你和媽媽讓我來到世界上。」

她垂下眼,抿了抿唇,第一次認真稱呼他:「我出去了,爸爸!」

下一秒,落荒而逃,飛快跑走。

傅非臣只來得及看見她的背影。

許久,他搖了搖頭,緩緩揚起笑,就著窗外透進來的光,翻開相冊,一張張照片細細地看。

照片裡的虞宛純停在他們相遇的、最美好的年紀,可時間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

一個故事落幕,另一個故事開始。

他們的女兒,終於也到了為自己的明天而努力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