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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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氣散盡之時,玻璃是如此的單薄脆弱。

她的存在一直是近乎透明的渺小,但是當槍聲響起的那一刻,先碎的,永遠是玻璃。

這樣的犧牲,似乎是注定的結局。

一貫以來,沒有人會有閑心去管碎掉的玻璃,似乎都默認了玻璃屬於犧牲品,以此保護更重要的藏器。

但是這一次,有人把玻璃一片一片地撿起來,斂入袖中最溫暖的口袋,允下誓言要把她一點一點拚好。

公路上,越野車呼嘯疾馳,撕開一片沉寂夜色。

對於棠璃而言,周遭一切都變得極其模糊。

她先是聽到耳畔巨響,大約是偏後方的位置。
響聲很近,近得幾乎像是在她體內炸開一樣。
而後,肩頭傳來是鮮血溫染的知覺。

荼靡,紊亂。

她的身體好像漏了一個洞,鮮血源源不斷地流淌而出離開她。

隱隱作痛。
疼。

疼得她渾身難受,忍不住嚶嚀瑟縮著,想要離身邊的熱源近些,汲取為數不多的溫暖。

“好疼……”

諾大的車廂裡,蒼白失血的小美人半昏迷著,一拱一拱地朝男人懷裡鑽。

他的氣味是她熟悉的。
熟悉的避風港。

一雙被泥土染髒的纖弱素手,是冷月皎白落在塵埃裡。
她揪著他的製服,越揉越緊。

“爸爸……我好疼……”

微弱,哀傷。
聽得人心都揪起來。

秦攸從來沒有想過,在她由身到心都完全屬於他的這一夜,會以槍傷落幕。

她終於走向了他。

路是他鋪平的,沒有骨刺荊棘,她只是需要走到他身邊而已。
但她為此付出了鮮血。

血濺當場的瞬間,一級應急預案的響應速度都沒有他的反應快。

掩護,擋避,驗傷。
他沒有受傷,受傷的是她。

他撕開她的衣服,看到她削瘦瑩白的肩頭,有一個小小的血窟窿。

很乾淨,極致的冷白,極致的鮮紅。
像是海棠花盛開在雪夜。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子彈從後面穿透了她的肩膀,血不斷湧出來。

他立刻抱起她離開。
車輛疾馳去醫院的路上,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她縮在他懷裡顫抖,他從未覺得她有這麽輕,這麽瘦。
這麽的脆弱。

哪怕傷的是他,動輒肺腑的重傷,他都不會覺得有現在這麽疼。

他不斷親吻她的額頭,情緒隱忍至極。
“不怕,爸爸在這。”

她喃喃點頭,但是血一直在流。
溫黏,滴答。

當務之急是消毒止血。
車上備有碘酒,他沉聲哄著她忍一忍,把瓶口摁在她的傷口處。
一斜。

碘酒很難聞,顏色也不夠漂亮。
倉皇淋上她肩頭的那一刻,她的雪白被他弄得更髒了。
必定是刺骨的疼,但她硬是一聲不坑的沒叫喚。

哀弱,倔強。

負責開車的衛兵沒踩穩油門,碘酒撒出更多。

“嗯!”她終於有氣無力地悶哼出聲,貝齒咬碎。

“會不會開車?!”
男人一聲暴喝,軍靴大力踹上駕駛座椅後背。

“你別生氣……”她還奄奄一息地勸他,強顏歡笑,“爸爸你看,叛徒還真挺不好當的……可能,這就是我欠的債吧。“

“說什麽傻話,省點體力。”他揉揉她的腦袋,再迅速給她包扎傷口。

紗布緊裹,每壓一下,她都克制不住地顫。
好像靈魂都在一點一點流逝。

“爸爸……你是個好人……”她慘兮兮地誇他,有點神智不清的可愛,“你都沒有打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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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攸氣得又笑又搖頭。
他媽的,這時候承認他是好人了。

怎麽,還要替他宣傳宣傳?

宣傳詞她估計都想好了。

瞧,軍座大人對叛徒都挺友善的,不會打不會罵,一天三頓管吃管喝,偶爾還能出去兜風散心,還能指鼻子罵他怪他。
別怕別怕,一點事情都沒有。

暖融融的,霧蒙蒙的。

棠璃的意識逐漸昏沉,她好像看到了玻璃窗上的霧氣。

她迷迷糊糊地說著一些自己都聽不懂的話,還給他分析剛才的形勢。

如果她不承認自己是叛徒,是不是子彈就要打他了。

他顯然很不讚同。
“小東西,就你叫的那點聲音,跟奶貓似的,除了老子誰聽的見。”

哦,是麽。
她的瞳眸逐漸渙散。

“棠璃?”
她沒有反應,他很急促地喚她。

“要叫就活著留到老子的床上叫,老子讓你一次叫個夠。”
“叫得越騷越好,老子最喜歡。”
“聽見沒有!”

這時候拿葷話刺激她,她到底清醒得很。

“你混蛋……”
她可憐兮兮地罵他。
不過,至少是個好跡象。

一路撐到市醫院,她被嚴陣以待的醫生團隊接進手術室。

紅燈亮起,手術徹夜。

秦攸等在手術室外,目光晦暗不明。

下屬很快也趕到了,向他匯報棠園的情況。

當時現場混亂,走火的是一把土槍。
打獵的那種槍,仁派其中一個走狗自己組裝的,沒有膛線。
不過人已經抓到了,等候聽判。

正巧,手術的助理護士也出來和他匯報驗傷情況。

她的肩骨鎖骨粉碎性骨折,但縫合條件不錯,沒有生命危險。
只是恢復期要很久。

秦攸頷首。

他拿來下屬的配槍,把消音環擰緊,眸色凜然冷漠。
然後再遞回給下屬。

“處理得乾淨點。”

——
來咯~
受傷的小寶貝,肯定讓軍座心疼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