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逝

發佈時間: 2024-10-22 08:5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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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載音響開的是免提,舒嫿也聽見了這個噩耗。

她忍不住看向窗外。
即便她與趙英琮的交情不多,但噩耗來得突然,總歸讓人有些難以接受。

趙英琮身體不好的事實連她都知道,趙笈就更不用說。

說實話,以趙家的財力,癌症並非不治之症,無奈趙英琮對待工作實在太上心,夜以繼日的工作節奏持續了數十年,身體怎麽可能不垮。
這一次他陸陸續續在醫院住了半年,醫生也以保守治療為主,實際就是拖日子罷了。

大家心裡都跟明鏡似的,可是等這一天真的來了,誰也接受不了。

“趙笈,你還能開車嗎?”
舒嫿默默詢問。

趙笈看起來還算穩定,重新上路。

後視鏡下掛著一串色素水滴擺件,隨著行駛前進或緩或急而碰撞出無序的色彩,下一秒是盛放,也可能是頹唐。
就像人生一樣無法預測。

等車開到醫院,趙家的親戚基本上也都在了。

趙笈牽著她的手一路走進病房,沒有跟任何人打招呼。
打什麽招呼,幾個月前,這些親戚還聯合起來推他出去頂罪。
尤其是坐在病房外的老太太,看似手撚佛珠一心向善,卻默許了很多壞事的發生。

趙笈懶得再演戲裝孝順,和舒嫿一起進去陪趙英琮。

趙英琮勤勤懇懇這麽些年也沒個能理解他的親人,十幾年前就和聯姻對象離婚了,膝下更是無後,孤家寡人一個,面黃肌瘦地躺在病床上,看著就很孤獨。
快到到達盡頭的生命總是這樣,脆弱而孤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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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床旁邊的櫃子上沒有擺鮮花,擺的是幾顆礦石。
趙英琮是極其傳統的那類人,堅信不能忘根忘本,求神拜佛也不如敬仰趙家的生財之道、所有科技硬件生產的來源:礦石。

“可是啊……總有一天,礦會被挖完……”
氧氣面罩下,趙英琮吃力地吐字,眼底昏黃。
“阿弟,你修的哲學…興許真的有用。”

此消彼長,由盛轉衰,萬物的規律沒有誰能夠幸免。
延續的輝煌,又何嘗不是苟延殘喘呢。

在一眾爛泥扶不上牆的親人裡,趙笈算是和趙英琮血緣關系最親的,也算最有出息的。
即便如此,他成年以後都沒聽趙英琮喊過他“阿弟“。

”阿弟……”趙英琮咽了兩下氣,“你以後和弟妹好好過……”

舒嫿的心臟跳了一下。
她看到趙英琮的眼神漸漸失去神采。
他的話也是對著她說的。

是夜,趙英琮病逝,時年四十三歲。

事發突然,趙家的親戚又多,一切都亂了套。
在股權家產分割爭執的面前,趙英琮最後流露出的那絲親情更加無人知曉了。

趙笈很沉默,一句話也沒說。
直到律師和他宣布遺囑,他才明白趙英琮為什麽病逝前對他那麽愧疚。

集團的重擔最終還是交到了他手上,其余親戚瓜分的份額甚至都不及他的十分之一。

趙英琮自己也知道趙家氣數已盡,但又實在做不到袖手旁觀撒手人寰,只能出此下策。

舒嫿聽著律師宣讀遺囑,不出聲地站在牆邊。
有時候,人生就是這樣。
提前知道了結果,也會最終走向同一個終點。

趙英琮病逝,葬禮的事需要趙笈操辦,集團的業務也要由他頂上。
百忙之中,所有的事情全部都需要他定奪,連一點商量的余地都沒有。

他伏案起草文件,電話一個接一個的打進來,手機都燙得厲害,何況他的大腦。

“你休息一會吧,都三點了。”
舒嫿為他沏茶,伴隨著一聲歎息。

古往今來,都說盛世美人點綴,亂世美人頂罪,偏偏趙笈是生得俊秀的美男子,家族要他頂罪他也頂了,出獄以後還沒過幾日清閑日子,又要挑大梁擔事情。
趙英琮是在他眼前走的,他即便只剩下一絲良心也不忍放著爛攤子不管。
道德約束,從來都是約束有道德的人。

趙笈揉了揉眉心,枕著她的胳膊準備睡一會。
“嫿嫿,你說,生命是不是很短暫?”

他本就是文人墨客的骨,在這個趙英琮病逝的深夜,他難免思慮過度。

大多數時候舒嫿都回答不上來他的問題,更不能幫他排憂解難,只是靜靜地在他身邊。
仙鶴不需言,常伴左右。

這樣的陪伴起碼比搗亂更讓人心安。
她也給他帶來了好運。

天亮以後,集團的原材料供應商忽然願意低價賣給趙笈一批礦材,暫時幫助趙家度過動蕩期。
更加幸運的是,這批礦材來自北國,含矽量比其他產區的高出許多。

顧矽名字裡佔了一個“矽”字,對這方面的了解也多一些,看到礦產區信息以後順便和舒嫿提了句:“上次去易華飯店找易小姐幫忙時,她說她先生是挖礦的,應該就是這家。”

舒嫿也想起來了,不禁佩服易綣厭夫的態度。
挖礦的和擁有礦產,完全就是兩碼事。

舒嫿扭頭一看,見趙笈困得趴在椅子上睡著了,沒讓顧矽打擾他,只是吩咐人給易家送兩份禮物表示感謝。

白天要舉行葬禮的流程,趙笈和她又是一陣忙。

吊唁的隊伍很長,舒嫿在人群中看到一個似曾相識的面孔。

“小纖,你怎麽在這?”
她曾經的領居打扮得極其低調,最近又升了職,成為會所公館的總經理。

小纖穿了一身黑西裝,像是有什麽難言之隱,告訴她一個秘密。
“其實我懷過趙英琮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