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錢?”(二更)

發佈時間: 2024-10-22 08:5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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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加酒會的流程沒有舒嫿預期的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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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去找管理員報名,原以為只是說一句話填一張表的事,沒想到管理員拉著她坐下介紹了半天酒會的準入機制。

管理員說,這個酒會不是一般人能去的,裡面的投資人也都是金字塔尖的人物,組委會為了邀請他們下了不少血本。
所以,如果參加酒會的調香師們沒有做成生意的話,組委會都要虧本倒閉了。

雲雲之類說了很多,然後舒嫿就收到一份需要她簽字的文件。

文件上有寫,在參加酒會以前她需要交一大筆錢給組委會當作保底押金,假設她在酒會上說服富豪投資香水成單,這筆錢就可以退。
否則就不行。

舒嫿掂量了一下,押金於她而言確實是個不小的數字。
而且她在調香界並沒有什麽名聲,管理員覺得她參加酒會屬實是高攀不上,言語間也暗含瞧不起她的意思。

在社會上工作的人,誰不是人精。
進修班的管理員和授課老師早就把這一批學員琢磨透了。
當網紅的正好可以幫忙宣傳,那些家境優渥的又得罪不起,唯獨舒嫿什麽背景都沒有,上課還最認真,總是提一些老師解決不了的問題。

久而久之,舒嫿就成了一個透明不受重視的人物,
唯獨在交作業的時候會被誇讚一句“驚為天人”而已。

可惜,藝術離開了金錢,也就什麽都不是。

管理員並不認為舒嫿能在酒會上賣出香水,於是輕飄飄說了幾句風涼話。
沒想到舒嫿居然答應了。
還當場把押金轉到了指定的銀行帳戶裡。

舒嫿不是那種會衝動的性格,大部分時候,她做事都會考慮前因後果。
但調香畢竟是她為數不多的愛好,任何人都希望自己的愛好被肯定,而且最好不是那種膚淺敷衍的肯定,而是發自內心的認同。

有人給予過她認同嗎?
還真有。
一個叫趙笈的人。

舒嫿再度想起這個名字時,難得沒有歎息。
畢竟,趙笈確實是這樣的人,曾經將她拉出泥淖,給了她一個童話。
最可惜之處就在於,拉她出泥淖的人,也同樣將她束縛。

舒嫿選擇了自我依靠自我掙扎,她也需要付出代價。

酒會的場合正式非凡,對於參加賓客的裝束是有要求的。
組委會為了討好有錢人,還特意弄出些花樣。

聖誕臨近,節日氣氛濃鬱,所以參加酒會的調香師要在著裝上也體現出聖誕元素。
這就意味著舒嫿不能隨便買一件禮服應付了事,她必須配合dress code.

同班的學員早就開始聯系各個服裝品牌準備戰袍爭奇鬥豔,相比之下,她是那麽不適合紅紅綠綠的配色。

“誒,你不會因為買不著合適的衣服,到時候被保安攔在場外吧?哈哈。”
有學員笑話她,甚至還不記得她的名字。

畢竟,調香進修班裡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有一位仙女似的美人常年坐在最後一排,性格卻極其無趣,家世財力更一般,她穿衣服總穿最低調的白色,渾身上下都沒有一件名牌。

舒嫿從小就不合群,被同學這麽說了也不反駁,只是從人群裡找了一條路,平靜體面地離開。

戶外天氣隱隱有下雪的預兆。
是聖誕節快到了。
張燈結彩紅紅綠綠的聖誕節。

酒會舉辦在平安夜的前一天。

舒嫿走進會場時穿的是暗紅絨面裙,配以低飽和淺綠的寶石胸針。
裙子的廓形不好,胸針的寶石也是假的。
奈何她本身的條件好,這麽鮮豔惹眼的一身穿著也擋不住她骨子裡清冷的韻味,反而襯得她氣色尚可。

絨裙不拖地,低調方便行動。

舒嫿打算檢錄完以後就去認識認識組委會的工作人員,可沒想到安檢小姐往她的肩上貼了個號碼牌,還煞有其事地記錄了一下。
“小姐是這樣,組委會按照調香師的能力水平大致區分出先後,明確做一個標識的話,就不會浪費投資人的時間了。”

舒嫿聽著聽著,不免低頭看看自己被“明碼標價”的數字。
三十號。
今晚到場的調香師,應該就是三十個。

“不好意思啊,”安檢小姐衝她假笑,“小姐您應該是剛加入協會吧,我們這邊都沒有您繳納會費和參與活動的記錄呢。”

言下之意就是她這個一無所有的小透明活該排在倒數第一,她不倒數誰倒數。

名利場裡,捧高踩低的事情每天都會發生。

舒嫿撥弄了一下號碼牌。
數字還挺顯眼的,她用一只手都遮不住。

她勉強抿起唇角,朝會場內走去。

酒會的場館布置小資又奢華,一群有話語權的人湊在一起衣香鬢影爭奇鬥豔。
其中就不乏號碼牌為單數的調香師們,以及上帝般的投資人們。
歡聲笑語,好不熱切,仿佛彼此認識多年一樣。

舒嫿摸了摸口袋裡的香水樣品,識趣地沒往跟前湊。
她其實就想和調香大賽組委會的人聊聊,請教一下自己哪裡做得不夠到位才落選的,圖個心安明白。

可是當她另辟蹊徑去組委會休息室敲門時,人家都忙得腳不沾地,看著她肩上【30】的號碼牌更加不愛搭理她了,反問她賣出去香水沒有。

答案肯定是沒有。
她沒賣出去,組委會沒有盈利收入就瞧不起她,當然不會認真解答她的問題。
事情陷入惡性循環。

舒嫿被迫重新回到酒會會場,拿了一瓶果汁站在角落裡發呆。
從其他人的視角看,她肯定是落單寂寞的。

美人出眾又如何,投資人也不傻,找誰拍拖都不會在這種商業酒會上認識女人,何況資本大鱷都被獻殷勤者圍得水泄不通,何苦熱臉貼冷板凳,來勾搭她這麽一位冰美人。

離群孤僻是骨子裡的基因,舒嫿沒有辦法改正,只想把胸前的號碼牌撕下來。
但工作人員又不允許她撕,只是麻煩她維持“無人問津”的狀態。

時間就這樣不尷不尬地過去了,離酒會結束只剩下半個小時。

漫長等待羞辱結束的半個小時。

“哈咯。”
舒嫿正發呆時,忽然有人過來跟她搭訕。

是一個看著面善的男孩子,打扮成聖誕老人的模樣,胸前貼的號碼牌是【28】.
也算和她同病相憐。

“你好。”
舒嫿太久沒說話,開口的時候嗓子有點啞。

“你還沒開單吧,”男孩子很友好地和她分享經歷,“我剛才也著急死了,如果不賣東西的話都拿不回來押金。”

舒嫿點點頭。
發絲順勢垂落肩頭,有幾分清冷繾綣。
她想,押金拿不出來也沒關系,她以後少花錢就好了,沒錢也是可以活下去的。

“你不心疼自己的錢嘛!”
男孩子看她情緒低落,趕緊鼓勵她。
“別看那些投資人難打交道,有一個人今天特別好!我隨便做的香水他都買了!你快去試試,先生貴姓趙,就在那兒呢。”

趙。

舒嫿不自然地捋了下頭髮。
不是捋順,是捋得更亂些。

可頭髮絲也擋不住會場中央若有若無的那道視線。

人潮洶湧裡,她看到了趙笈。
矜貴斯文,眾星捧月。

這樣猝不及防的重逢,他和她的距離亦是那麽遙遠。
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她甚至都不能確定是不是真的和他對視上了。

舒嫿驚錯地低下視線,窘迫倉促地只想逃離。
然而這些都是她的心理活動,她並沒有表示出來。

“你去試試吧。”
男孩子不明所以,依舊在鼓勵她。

工作人員也過來催她,勸她把握住機會,這樣的好時機可沒有下次了。

舒嫿忽然有些無力。
她心思雜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做些什麽,感官都像被凍住了一樣。

她身型清瘦,也是那麽的渺小。
甚至都不由她自己做主,工作人員就推著她往中央走。
美其名曰,肯定是要見見貴客的,至少道賀一句聖誕快樂,否則多不禮貌。

熱熱鬧鬧的人群裡,舒嫿終究站在了趙笈面前。

幾乎兩年得時光,隨著距離的貼近一並煙消雲散。

“……趙先生晚上好。”
她規矩地開口說話,衝他鞠躬,態度挑不出任何錯。
就是一個沒有身份背景的調香師在投資人面前該有的態度。

接著,她不等他回應,就開始介紹自己的香水。
像是舊時學堂裡默書背書的場景一樣,她只顧著自己低頭背誦。

她在背誦香水的製作背景故事。
當她提出這支香水是為了紀念人生中一段苦難的時光以後,人群中爆發出嗤笑。

無疑是嫌棄她不吉利。
況且,誰會想通過香水重溫苦難呢。

舒嫿知道沒有人想這樣,所以她自己管自己把介紹背完了,不去管別人。
“趙先生,基本是這樣。”
“祝您聖誕快樂。”

她的音色好聽,說的漂亮話也好聽,兩者加起來才掩蓋她真實的想法。

她認生,並不覺得一個陌生的投資人會買她拙劣製作的香水。

但是,她聽見了簽支票的聲音。

“你的,多少錢?”
“我都要了。”

鋼筆滾珠滑過紙面,男人溫潤沉穩的聲線摩挲在她的心上。

她的余光可以瞥見他在畫零。

可他是在畫零嗎?
還是在畫一個走不出去的圈呢。

——
他們終於見上面了!
大家的評論我都看到咯!

趙老板內心(狂喜中):嫿嫿,我來給你花錢了!!我們的重逢是不是特別偶然驚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