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了莊龍的述說後,二話沒說,直接給他看了一段視頻。
莊龍一看那視頻,心跳都差點停止了。
視頻裏,有一個健碩的男人在毆打一個手無寸鐵,長得瘦瘦巴巴的男孩子。男人一腳將男孩踢到了牆壁上,男孩摔了下來,嘴裏流了血,他想哭,那男人罵了一句婊子養的,就上前一步,抓住男孩的頭髮,對他辱罵、折磨
盯着那視頻,莊龍的目光一點點變化起來。
他靜靜地坐在那裏,沒有動過。他的一雙手臂放在桌面上,穿的是短袖,醫生清楚地看見男人手臂上的肌肉繃得緊緊的,他正處於一種極度危險,即將爆發的邊緣。
醫生皺眉看着,準備好了一旦這人會發狂,他就呼救的準備。
“關了吧。”
莊龍突然輕輕地說了這麼一句。
醫生一愣。
他愕然地注視着莊龍,沉默了片刻,壓低聲音衝莊龍喊了聲,“莊先生”
莊龍擡起頭來,黑眸幽暗,那像是一潭死水,每個人看一眼那雙眼睛,就像是掉進了水井裏面,爬不上來,只有沉溺的份。醫生壓下心中的駭然,情緒逐漸鎮定下來。
他說,“你甦醒了。”
莊龍沒承認也沒否認。
他平靜地注視着那視頻,對醫生說,“關了吧,看着挺糟心的。”
醫生關了視頻。
他跟莊龍說,“你跟我們猜想的有些不一樣。”我們,指的是他和另一個人格的莊龍。
莊龍注視着醫生,半晌後,才冷漠地問了句,“哪裏不一樣”
醫生說,“我通過他對你的描述,初步設想中,你是一個暴戾危險的人。”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莊龍,才說,“但你和我設想中的截然不同。你的確很危險,也不可控,但你並不暴戾,相反,你應該是個做事冷靜,容不下一絲錯誤的人。”
聞言,莊龍輕聲地笑了一下。
“他以爲我是他分裂的人格。”莊龍搖頭失笑。
醫生卻問他,“你認爲,你纔是主人格”
莊龍並不執着於這個問題。
他說,“不重要,我是影子也好,他是影子也好,我希望的看到我能健康起來。”他目光灼灼地望着醫生,說,“我想像個正常人一樣,可以擁抱我的人,讓她不再擔驚受怕。”
“我們在人格轉變的時候,情緒有時候會不穩定,我曾經好幾次都失手傷害了我的愛人。有一次,我差點就掐死了她”莊龍望着自己白皙的手,有些痛苦地說道,“爲了我愛人和孩子的安全着想,我不得不選擇和她離婚。”
醫生沒想到,莊龍的另一個人格,竟然這麼理智,並且聰明。
他想到莊龍之前的描述,就說,“他說,他不記得另一個人格,也就是你出現時的那些記憶。”
“嗯。”
莊龍說,“這個我知道,他不知道我的存在,但我知道他的存在,我擁有最完整的記憶,開心的,黑暗的,幸福的,我都記得。”
“那你覺得,你們誰纔是主人格”
“他。”
莊龍竟然對自己的定義很清楚,他認爲自
己纔是副人格,這和醫生以往遇到的情況截然不同。醫生說,“你真是過分理智了。”
莊龍那雙黑幽幽的眼睛,直勾勾地直視着醫生,看上去挺駭人的。
但醫生卻放鬆了下來。
他清楚眼前的這個病人不會傷害他。
莊龍說,“我不知道我這次會甦醒多久,事實上,隨着年齡的增長,我出現的機率越來越少了。我的確是副人格,因爲我是他兒時在面對危險時候,不得已分裂出來保護他自己的存在。”
男人的聲音,低低的,給人一種悲愴感。他又說,“當他受傷被虐的時候,我就會出來替他抵擋傷痛。等一切折磨都過去,我沉睡後,他就會醒來,那個時候,他就會忘記我的存在。”
“真正的莊龍,其實很膽小溫柔,就像是母親一樣。”
醫生聽完了他的自述後,沉默了好一會兒。
莊龍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裏,不說話,也不亂動,顯得特別穩重。
聽到醫生問自己,“小時候,他的身邊到底發生了什麼”
莊龍瞳孔微微一縮,這是他在害怕的表現。
“不要緊張,你不告訴我,我無法治療你們。”
聞言,莊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張嘴說話的時候,聲音變得喑啞了一些,他說,“我爸爸特別可怕,他是個變態,他”莊龍說到這裏,忽然抱住頭,呻吟了起來。
“你怎麼了”醫生作勢要上前去查看莊龍的情況,這時,莊龍卻自己安靜了下來。
他低着頭,像是睡着了。
醫生愣住,第二人格已經沉睡了
莊龍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身處一間辦公室內。
他眸子轉了轉,纔想起這是何處。
他是來諮詢醫生的。
莊龍看見醫生坐在對面辦公桌後面瀏覽文件,他換了個坐姿,詫異地問醫生,“我睡着了”
醫生擡頭,見他醒了,問了句,“你記得多少”
莊龍努力想了想,說,“我記得你讓我看了什麼東西。”
“什麼東西”
莊龍很努力地回想,結果卻發現自己不記得了。
他的反應,完全在醫生的預料之中。
“莊先生。”醫生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莊龍嗯了一聲,有些緊張,問他,“我的情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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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確擁有雙重人格。”
醫生調出了方纔的監控,給莊龍自己看。
莊龍看見自己在幾秒鐘之間,就變成了另一種性格,那個他無論是說話的方式還是氣質,都跟他相差甚遠。莊龍感到匪夷所思,“竟然是真的”
醫生說,“像他這麼理智鎮定的副人格,我還是頭一次遇見。以往,我遇到過一個擁有三重人格的病人,他的每一種人格都認爲自己纔是主人格,都想幹掉另外的人格,成爲一個正常的健康人。”
“結果呢”
醫生看了莊龍一眼,收起了笑意。
莊龍聽到他說,“他被關進了精神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