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是遲薄光的生日。
遲薄光還是年輕時候,父親還在世的那會兒,喫過這種面。
一時間,遲薄光心裏百感交集。他擡頭看了方俞生一眼,輕聲說,“謝謝。”說完,遲薄光的眼睛忽然紅了。
方俞生神色有些不自在,他說,“喫吧你,少說話。”
遲薄光嗯了聲,他剛準備喫,方俞生又說,“這面不能咬斷,需得一口喫完纔行。”長壽麪,沒有中途咬斷的道理。
遲薄光覺得這有些困難。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叼着那根麪條,硬是一口氣將它喫乾淨了。
放下筷子,遲薄光喝了一大口水,他揉了揉胃部,這纔對方俞生說,“麪條很好喫,就是有些太乾了。”
方俞生點點頭,說,“那可能是麪糰沒揉好,幹了些。”
遲薄光挑了挑眉,絲毫不覺得意外。“沒關係,重在心意。”
方俞生沒說話,捧着他喫過的碗,回了廚房。
今年初二,方俞生要帶着喬玖笙和孩子們回孃家。言諾聽說張家口蔚縣過年最有年味,便打算帶季飲冰去蔚縣一趟。初二一大早,言諾便開着車,載着及飲冰去了蔚縣。
上午,喫過早飯,收拾好東西,方俞生帶着喬玖笙和兩個孩子,去了濱江機場。
抵達郡陽市的時候,是喬森來接的他們。
喬森沒帶司機,就帶着兒子喬祈安一起。父子倆站在航站樓大廳內,都穿着黑色的衣服。喬森穿黑色長款大衣,喬祈安則穿着黑色的小襖子。喬祈安還小,擔心他會冷感冒,喬森在他頭頂戴了一頂小帽子。
喬祈安長得很好看,粉雕玉琢的,站在父親身邊,特別引人注目。
但凡關注郡陽市經濟和商業的人,都認識喬森。真要論起底蘊來,喬家比方家要更深一些,爲愛加冕珠寶品牌,只是喬氏國際名下的一個產業,喬氏國際還涉及到其他商業領域。
它是真正的跨國大型企業。
這也是爲何,當年方慕在發現喬玖音並非喬玖笙之後,也不敢貿然與她離婚的原因了。
喬森父子站在那裏,還有一些人偷拍他們。
喬玖笙和方俞生一出來,就看見了喬森。喬祈安喊了聲姑姑和姑父,就小跑過來,越過他們,往方子程和方子愷的身邊跑。這個年紀的孩子,都喜歡跟活潑話多的孩子一起講話。
喬祈安就特別喜歡方子愷,不太敢接近方子程。他覺得這大哥有些冷酷,他怕,都不怎麼敢跟方子程說話。
喬祈安和方子愷勾肩搭揹走在前面,方子程雙手插兜跟在後面,模樣酷酷的。喬玖笙摸了摸方子程的腦袋,彎下腰來對他說,“鐵蛋,你應該主動跟弟弟說話。”
方子程說,“我跟他說過話了。”他之前還跟喬祈安說過好久不見這四個字。
喬玖笙啞然失語。
“你應該像愷愷那樣,和弟弟多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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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子程盯着前面那兩個人,他沉默了半晌,才說,“聊不到一起。”智障只能跟智障做朋友,他融入不了那個氛圍中。
喬玖笙只能作罷。
喬森和方俞生他們說着話,一行人上了車,喬玖笙沒見到季
卿,這才問喬森,“嫂子沒來麼”
問完這話,喬玖笙就看見喬森愁眉苦臉起來。
喬森說,“你嫂子她爸爸大概是不行了,她回家去了。”
喬玖笙有些驚訝,“季伯怎麼了”季卿的父親叫季琛,國際上都赫赫有名的催眠大師,在喬玖笙的印象中,這位伯伯的身體,一直都很健康。
怎麼說不行,就不行了。
喬森說,“前兩年不是摔了一跤麼,顱內出血了,淤血還蠻嚴重的。”
喬玖笙點點頭,也說,“後來做了開顱手術,不是恢復得挺好麼”
搖搖頭,喬森嘆道,“早期的確恢復得還算不錯,不過前段時間,手術後遺症發作了你季伯前些天忽然頭疼,沒兩天就癱瘓在牀上了,現在連我和安安都不認識了。”
喬玖笙沉默下來。
只能說,世事無常。
“是腦癱”
“嗯。”喬森又說,“估計就這幾天的事了。季家那些後輩都趕回來了,都在家裏等着,我今晚也得去季家。”他在開車,就沒有回頭,直接對方俞生說,“俞生對不住,這段時間事多,招待不周,你別見怪。”
方俞生哪裏會見怪。
他說,“你去就是,不用管我們。”
“對不住。”
“一家人,別說見外的話。”
喬森將喬玖笙他們接回家,他們在喬家有自己的房間。喬森陪他們吃了晚飯,話都沒說幾句,就一個人開車去了季家。喬祈安好不容易見到兩個哥哥,說什麼也要跟方子愷一起睡。
方子程和方子愷的房間是分開的,但挨在一起。這晚,方子程一個人躺在牀上,就聽到隔壁兩個小傢伙打鬧的笑聲。他靜靜地聽着,不知道這有什麼好玩的。
這時,他食指一陣發熱。方子程舉起右手,看着食指,問道,“你想說什麼”
時光祈願機199號用它甜糯的同音跟方子程說,“如果你孤單,我可以跟你說話哥哥。”
方子程平靜地說,“我不孤單。”他想了想,又問時光祈願機,“什麼叫孤單”
199號便說,“像你現在這樣,一個人,關着燈,睡不着,就是孤單。”
方子程便說,“這是失眠。”
199號卻問,“這不是失眠,失眠是因爲無法入睡,可你卻是因爲聽到隔壁的動靜才睡不着。”
方子程不說話。199號說,“你內心裏,還是想要和他們一起玩的。他們不帶你玩,你感到孤獨,才睡不着。”
“可我不覺得孤獨。”
199號沉默下來,短暫的靜默後,它才嘆道,“情感缺失症,都是這樣子吧。”
方子程翻了個身,說,“閉嘴,我要睡覺了。”
199號當真不敢說話了。
季家的大院裏,燈火通明。
喬森到的時候,就看到季卿那些堂兄妹們都回來了。
大家都聚在季琛小院的客廳裏,都很安靜,沒有說話。季琛的房間在樓上,季卿在樓上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