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蘊這人極其高傲,能讓他折腰的人,如今只有他眼前這一個了。
“是,這是你的錯。你在把自己累病之前,就該想到會連累他了。”眸色微暗,謝蘊忍著心裡頭的鈍痛,沉聲說道:“謝思寸,你究竟是因為真心喜歡他,所以才寵愛他,還是因為不想走父皇安排的路,所以才寵他,你可想清楚了?”
謝思寸這一病,倒也讓謝蘊反思了不少,最主要的,還是謝思寸和墨守。他並不懷疑墨守對謝思寸的情感,可是謝思寸對墨守是怎麽想他卻摸不準。
是日久生情?事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又或者,只是年少慕色?
“你可知道墨守的身份低微?你若要與他走一道,置朝堂各大氏族於何地?他該如何幫扶你?你可想過?聯姻是皇家與氏族維持關系的根本,就算是朕與皇后,那也是門當戶對,你可知你外祖與舅舅在這一路幫扶了朕多少?”沒有明家幫扶,他是如何以一己之力殺出血路,取自己父親而代之,坐上皇位?
謝蘊的話有一定程度影響了謝思寸。心中隱晦的想法,被戳破的感覺十分的難堪。確實,寵愛墨守讓身心滿足,可也有一部分,是因為不想接受朝堂給予的婚姻安排。
她不想像是一個貨物,被眾人競爭。
她貪戀在墨守身邊的感覺,她喜歡只是被當作謝思寸來喜愛著,“難道就只有婚姻關系,可以讓他們幫扶孤?孤難道不是儲君?”她是最合格的儲君,可她也是人,事關婚姻大事,她也有自己的見地。
謝蘊聞言,忍不住搖了搖頭,他還是把他的女兒養得過份天真了。
在夫妻少有和離的年代,姻親可以說是一種牢不可破的關系,一榮具榮,一損具損。
眾人瞧著他情癡,所以不納后宮,可那未必沒有他的妻子、他孩子的生母是明家女的關系。
明家在前朝,已經是國之重臣,改朝換代後,又有從龍之功,他的癡心,還不是建立在嶽家的支持之上?
畢竟,能和明家抗衡的家族也沒幾個了。
可如果謝思寸要墨守,那她要面對的將是沒有牢靠的後援。
謝思寸的腦海一片嗡嗡作響,情緒已經盤據,遮蔽了理智。
“如果你是真的喜歡他,你就該冷著他,長此以往,墨守不保。”謝蘊少有對謝思寸說重話的時候,此刻卻是展現了十足的天子威壓。
謝蘊望著女兒通紅的雙眼,心裡頭還是一軟,他起身一拂袖,“罷了,朕乏了。”謝蘊起身,怒氣猶在,為了不與謝思寸繼續爭執,影響她養病,謝蘊選擇離開。
可就算是要離開,他依舊放不下心。“好生照料太女,不得有誤。”他厲聲吩咐。
謝思寸在甘棠的堅持下,喝完了梨湯。
接著便是謝思寸的堅持了,她套上了厚重的外衣,又披上了狐裘,頭上戴著臥兔兒,手上套了手袋,又抱了一個懷爐。
前呼後擁、奴仆成群,她才走到了抱廈,便看到了雪中的那一抹雪色。
“墨守!”總是儀態端莊的太女少有的失態了。
墨守在聽到謝思寸的嗓音時,猛然地抬起了頭,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會,謝思寸不禁想起了謝蘊所說的一字一句。
“你在做什麽!過來!咳咳!”她有些氣急敗壞,這一開口,嗓子又壞了。
這大雪天的,哪裡不好跪,跪在雪裡頭做何?
墨守還記得自己跪了多久,謝思寸已經躺了一天一夜,他也在霜雪裡頭跪了一天一夜,可這對他來說並不算什麽,謝思寸醒了,那便是大事。
“殿下!”墨守猛然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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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當作器物太久了,有時候他都忘了自己是有血有肉的活人,在站起身的那一瞬,墨守這才發現,雙腿已經有些不聽使喚了,他一個趔趄,險些便摔了,也虧得他手眼一向協調,這才沒摔。
墨守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謝思寸的身邊,謝思寸的眼神卻是變了。
“你……”這大冷天的,怎麽連衣服都沒穿?
心口一陣氣節,謝思寸實在是問不下去了,“快進去烤火。”她的語氣帶了慍怒。
宮人七手八腳的拿著保暖的衣物、毯子、爐子,墨守也惦記著,謝思寸如經受不得一點風寒,趕緊護著她回到溫暖的室內。
在火光的照映下,墨守的臉色當真是慘白如紙,唇上的血色變成了青紫色,“不是皇上,是奴自願跪著的。”在謝思寸開口之前,墨守就先開口了。
謝思寸低垂著眉眼,沒有應墨守。
“奴不好,讓殿下病了。”墨守的聲音低低的,裡頭充滿了懊悔和自厭。
謝思寸聞言,沉默了半晌,“這是孤自己的選擇,不怪你。”
墨守向來都是沒有選擇的那個人,他哪裡有錯?
是她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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