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的窗簾被人拉開,午後溫熱的陽光從窗台湧入後照亮整間屋子。
地板上到處散落著遊戲手柄和零食。
嘉允曲腿坐在沙發下,茶幾上的遊戲屏幕連接了塞爾達的頁面。而計許坐在她身後,正在小心翼翼地替她把長發攏扎在一起。
嘉允聽見計許叫了聲哥哥,這才分出精力看他一眼,“你怎麽才起?我神獸都打完一輪了。”
“一破遊戲,你玩第幾遍了?”顧千禾端著水杯走過去,踢開那些零食,走到嘉允身邊,伸手把計許剛給她扎好的頭髮又揉亂,“你就穿這麽少來的?”
嘉允躲開哥哥的手,拿頭撞他膝蓋,“對呀。”
“凍不死你哦。”
“要你管!”
“我不管你誰管?阿許麽?他能管得住你?”
“誰說他管不住我了?”嘉允丟下遊戲手柄,一把抱住身旁的男人,“老公,你告訴哥哥,我最近是不是很聽話?”
“嗯。”一向沉默的男人朝著嘉允笑了下,又對顧千禾說:“她穿了靴子,很長的那種。”
“隨便吧,凍死活該。”
他們又吵起來了。初語不動聲色地穿過客廳繞到露台,先是將她的那盆鈴蘭挪到背陰處,噴了些清水在葉片上。去洗手時,又聽見這對兄妹為了某件小事爭執不休。
本就不夠寬敞的客廳,擠著三個人,其中還有兩個個頭極高的成年男人。
不知道是受誰影響,他們三人都不肯好好坐在沙發上,而是一個個委屈巴巴地蜷起腿,背靠著沙發坐在地板上。
初語看著嘉允神秘兮兮地衝著顧千禾伸出兩只手,握成緊緊的小拳頭,然後說:“哥哥,你選一個,一個是馬裡奧,一個是Unravel Two,你選中哪個我們就玩哪個。”
顧千禾倒也配合,故作思忖了幾秒,選中左邊。
嘉允皺皺鼻子,翻開左邊的手,裡面躺著一張馬裡奧的遊戲卡帶。
顧千禾短促笑了聲,輕輕揚眉的瞬間,嘉允迅即把手收了回去,背在身後,理直氣壯地說著:“好,那我們就玩Unravel Two!”
“……”
初冬的日光分外愜意柔煦,曬進這間長日昏暗的屋子裡。仿佛也在某個不設防的瞬間下,將人心頭照得暖熱。
顧千禾將初語拉到身邊坐下,伸手將她攬在自己懷裡。而初語就靜靜看著他們玩,一局下來才發覺他們說的Unravel Two其實就是兩個毛線小精靈一同配合起來穿越叢林山湖的小遊戲。
可她無心注意遊戲中的畫面,更多的時候初語只想看著身邊的人。看他烏深濃邃的瞳仁被日光映成清淺的茶棕色,很長很長的睫毛在眼下投落出一片陰影,陽光下慵懶的神態使人著迷,輕易擊中她心底深處的觸動。
順利闖過海岸章後,顧千禾看了眼時間,主動提出要做晚飯給他們吃。
嘉允毫不掩飾某種驚懼的表情,目光轉向他。與此同時,三個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出:“你做?”
顧千禾點點頭,語氣異常篤定地說著:“我最近廚藝有進步。”
初語扯扯他的衣角,湊近他耳邊,輕聲說:“阿仔,你不要逞強。”
他依舊面不改色,用那種平靜而認真的神態望著初語:“沒有逞強,我想學著做飯,不想總是讓你進廚房。還有啊,我覺得嘗試就會有進步,即便做不成米其林三星的水平,最起碼……能做個中餐廳的廚師長吧,要不然我這麽多年書豈不是白念了。”
聽了這些話,初語心頭軟成一片,忍住想要吻他的衝動,點點頭說:“你加油。”
嘉允很無語地閉了下眼睛, 拿出手機,“那什麽,我先打個120,把地址報一下,免得我們四個都被毒死了沒人來施救。”
最後到底還是兩個男人進了廚房,乒乒乓乓的細碎響動中,時不時地傳來這樣幾句:
“哥,你拿錯了,你手裡那個是老抽。”
“不是不是,我要湯匙,不是漏杓。”
“哥,胡椒粉不能直接倒!”
“沒事的……鍋我來洗,我們再重新做一遍。”
“哎……”
耳旁這一幕,使得嘉允笑到伏在茶幾上。她笑夠了,抬起頭,望向初語柔白清麗的側臉,片刻之後收回視線,遞給初語一只switch手柄。
也是今日第一次乖乖叫她:“小語姐姐,我教你玩遊戲呀。”
初語從不擅長任何娛樂活動,面對繁雜混亂的遊戲屏幕和操作,她始終找不到頭緒,她的毛線小精靈不斷掉入水中、山下以及鯊魚嘴裡。
嘉允原本還能好聲好氣地教著,到了最後,初語死的次數多了,遊戲一遍遍從頭開始,嬌縱蠻橫的小姑娘徹底忍不住了,把手柄往沙發上狠狠一丟,怨道:“沈初語,你怎麽那麽菜?!”
“對不起……那我不玩了。”初語乖乖把switch放回到茶幾上,眼底有柔軟的歉意。
嘉允撇撇嘴,惱了好久不肯說話。半晌過去,她又忍不住地悄悄去碰初語的手,放低了聲音說:“再來一次,你要是再死掉我可就真不和你玩了。”
初語點點頭,輕聲細語地應道:“好。”
遊戲繼續著,可初語仍舊不得要領,嘉允卻不忍心再發火了,到了難過的關卡,她直接把初語的毛線小精靈綁在自己身上,帶著她躍過山河火海。
初語沒見過這樣的操作,不由得發出驚歎:“哇…還可以這樣麽?小允好厲害。”
“那是!”嘉允揚起下巴,嬌聲說著:“我超會玩遊戲的!”
一連闖過幾關後,嘉允暫停了遊戲。可能是有些累了,她把臉倚在初語肩頭,輕輕抱住了她的手臂。很久很久過去,嘉允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這讓初語一時間感到有些惘然,記憶中從八歲開始,她和嘉允的第一次見面就是一場極其不愉快的,單方面戰爭。
嘉允承認,她嫉恨初語,嫉恨她如此輕而易舉就搶走了自己的哥哥,又那樣不珍惜,年幼無知時她也曾發過誓,即便這世上所有人都愛上了沈初語,她也斷然不會與她和解。
嘉允在很小的時候,一見到初語就會大鬧脾氣,在飯桌下踢她的小腿,搶她的玩偶,把哥哥寫給她的情書信件全部撕了個一乾二淨。可初語總是溫溫柔柔地看著她,對她這些故作蠻橫的行徑絲毫不惱。
因為初語從第一眼見到嘉允的那一刻起,就無法對她產生不喜的情緒,這個女孩幾乎和她哥哥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精致清絕的眉眼輪廓,肆意張揚的個性,甚至連委屈惱怒時的微小情緒都是那般相似。
唯獨有一次,嘉允七歲那年,因為在學校打了人,挨了父親一頓狠狠責罵,逃到哥哥家,被顧千禾帶著躲在初語房間裡。那時秋涼,三個人玩夠了就躺在床上午睡,冷風從窗台吹入屋內,初語睡到迷迷糊糊,隱約瞧見那時小小的嘉允從床上爬起來,伸出手,碰了碰她發涼的額頭,片刻之後,嘉允又悄悄扯了條薄被蓋在初語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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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初語沒有辦法不愛她。
而初語愛她的方式,就如同愛她的哥哥一樣,是毫無理由的縱容寵溺。
思緒折返後,初語偏過頭,輕輕摸了下嘉允的側臉,起先打破沉默:“要不要吃水果?我去幫你洗一點。”
“不要。”她的聲音無由來變悶了些,靜默一陣後,她忽然開口問初語:“你這回對哥哥是真心的麽?”
初語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才能顯得她足夠真摯。
“你一定要對他好一點。”嘉允的聲音越來越弱,記憶中跋扈囂張的女孩,第一次對她服軟,“哥哥他,是真的很愛很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