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無所獲,言諾打算再去別處找着。
言諾轉身的時候,忽然在這棟房子的牆面上,發現了幾個潦草的字跡。那不是韓文,也不是中文,也不是英文,而是印地語。那幾個字應該是用石頭臨時寫上去的,言諾歪着頭,看了一眼。看明白牆上留言的意思後,言諾忽然拔腿往屋後檐衝去。
他來到了這戶人家的廁所門口。
農村的廁所,還是那種很老式的木頭房。現在是夏天,廁所不僅臭,還長了蛆蟲。言諾推開廁所的木門,看到了季飲冰。她身子泡在糞坑裏,雙手趴在廁所的門頭上,她臉色慘白,不像是睡着了,更像是死了。
言諾顫抖着,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季飲冰的鼻子前面。
還有氣。
言諾趕緊將季飲冰從糞坑裏抱起來。
這才發現,季飲冰受傷了,她的背上有兩個彈洞,糞水和血水混合在一起。
“飲冰”
“冰冰”
季飲冰幽幽地醒來,看到言諾,以爲是在做夢。
“堅持住,我會救你的”言諾抱着季飲冰就往山下跑。
他來到山下,發現阿卡他們的車還停在樹林邊上,在等他們。
“阿卡”
聽到言諾的叫聲,那車門從裏面打開。兩三個男人跳下來,見到言諾和季飲冰,趕緊跑過來幫他將季飲冰放在車上。
“開車”言諾吩咐司機開車,這纔打開急救包。
他想給季飲冰打麻藥,季飲冰卻說,“直接取出來,打麻藥沒用的。”
“會很疼。”
“我撐得住。”
言諾嗯了聲。
一個叫斯坦森的傭兵,擰開幾瓶礦泉水。言諾剪開季飲冰身上的t恤,斯坦森將那幾瓶水淋到季飲冰的後背。先用水將季飲冰背上的糞水和血水洗乾淨,言諾這纔拿起做過簡單消毒的鑷子。
他直接用鑷子,鑽進季飲冰的後背裏取子彈。
季飲冰疼得不停地喊言諾的名字。
這一次,言諾的名字,被她喊出了撕心裂肺的感覺來。
沒有什麼,是比在自己心愛之人的身上動刀子更痛苦的事。“忍着。”言諾不敢去看季飲冰的眼睛,他找到了子彈,夾住子彈,將它從血肉裏面取出來。
“啊”
季飲冰的叫聲,悽慘無比。
言諾額頭都冒出汗珠來了。
“還有一顆”言諾開始慌亂了,他甚至都沒有自信能將那一顆子彈取出來。季飲冰說,“繼續。”
言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這才重新拿起鑷子。
他的手,在靠近季飲冰身體的時候,手腕一直在抖。
那樣子,懦弱害怕得不像是言諾了。
季飲冰突然說,“斯坦森,你來。”
斯坦森一把奪過言諾手裏的鑷子,用一只手按住季飲冰的背部,對她說了句忍着,就將手中的鑷子,伸進了季飲冰的骨頭裏。子彈取出來的時候,季飲冰疼到渾身抽搐。
大概是疼痛過度,季飲冰的手都是冰涼的。
言諾握着季飲冰的手,不肯松,也不敢松。像是這一鬆了,季飲冰的命也就沒了。他將頭別開,看着別處。
給她的傷勢做了簡單的
處理,斯坦森又給季飲冰打了一瓶消炎鎮痛的液水,這才抹了臉上的汗,說,“把身上衣服換了,隨便沖沖,再休息一會兒吧。”
“嗯。”
其他人自覺地看着車外,言諾用剪刀將季飲冰的衣服全部剪開,用水將她身上的污穢物衝了下,這才沖洗給她穿上襯衫和褲子。
一番折騰,季飲冰整個人都累得擡不動手指了。
言諾抱着季飲冰,“困就睡會兒。”
趴在言諾的腿上,季飲冰很快就睡着了。
路上,阿卡問言諾,“薇拉和大力他們,全都死了麼”
“我沒回去看。”
言諾滿腦子都只想着季飲冰,哪有時間和心思去看別人。
斯坦森則說,“肯定都死了,當時那批子彈打得那麼猛,他們能活下來的可能性,爲零。”
阿卡有些納悶,“薇拉是負責後勤和急救處理的人,她衝到陣前方去做什麼”
斯坦森說,“腦子被門夾了。”
言諾沒有參與這個話題的討論。
他們今晚損失嚴重,這讓言諾心情惡劣極了。
那幾個人還在討論今晚的事,個個語氣都很憋屈。這時,言諾突然沉聲說了句,“有叛徒。”
車內,頓時安靜下來。
有叛徒。
這是他們早就想到了的事,他們只是不肯承認罷了。
他們心裏更明白,這個叛徒不是別人,就是跟隨他們一起出任務的某個人。而叛徒,肯定會給自己留活路,那麼叛徒,就是車內的某個人。
大家都沒有說話。
但他們都擡直了背脊骨。
這個時候,誰敢低頭,誰就是心裏有鬼。
言諾銳利的視線,在每個人臉上掃了一遍。他也不敢相信,這羣忠心耿耿的手下中,會有一個叛徒。接收到言諾的目光,每個人都坦蕩蕩地回視着他,那樣坦蕩磊落的眼神,不是叛徒該有的。
叛徒不在他們中間。
不是他們,又是誰
發現有人的目光在往季飲冰身上瞟,言諾頓時蹙眉,他說,“不會是她。”
那個偷看季飲冰的男傭兵有些尷尬。
見自己的行爲被發現了,他索性也就放開了,他質問言諾,“二首領,不怪我懷疑冰,我也知道,她爲了救你和阿卡差點就丟了一條命。但是,這一切也太湊巧了不是”
“咱們今天一起出任務的人,都是老隊友,只有她是新來的。我會懷疑她,是理所當然的,二首領,你不要見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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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諾並不生氣。
他只說,“正因爲她是第一次參加行動,我纔敢斷定不是她。”
“爲什麼”
言諾反問他,“如果你去當臥底,當叛徒,你會在剛加入敵方陣營的時候,就出賣他們”
那人訕訕地摸了摸鼻子,還是不肯死心,他又說,“如果一次出賣就能將咱們一網打盡,那有何不可”
“既然如此,那她喫飽了撐的要救我和阿卡”
這下,男兵徹底沒話說了。
言諾垂眸凝望着季飲冰面無血色的臉頰,心頭泛疼。他嘆道,“她是我養大的孩子,連她都會能背叛我的話,那你們,誰都能背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