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刺青也不是假的。”寧慕卿皺眉道,“難道陳國的死士組織,還能中途吸納其他國家的人?顏富貴放着好好的周國縣丞不做,人到中年,突然叛變歸降陳國,心甘情願做了陳國的死士?”
這想想就知道多離譜。
哪有人好好的官不做,冒着全家喪命的危險,去給敵國當一個死士?
什麼是死士?
是暗中見不得光的那一個。
隨時可以被拋棄的,棄子。
說白了就是一次性的工具人,用完就丟,死了也不可惜。
除非是真的走投無路,否則誰願意做死士?
但顏富貴身爲朝廷官員,哪怕只是個芝麻小官,也比做陳國的死士好過無數倍吧?
寧慕卿無法理解他背叛周國效忠陳國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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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要說他是被逼的,也不像。
因爲顏富貴服毒自盡得太乾脆了,連一點猶豫都沒有,不是被培養出的死士,做不到他這麼狠絕乾脆,爲了守住祕密連命都不要。
“他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完全沒想過他家裏人!”
寧慕卿神情厭惡,看向扶着手臂起身的楚離軒,“你之前故意拿他家裏人威脅的時候,我還以爲他真的關心家人,沒想到都是裝出來的!他之前跟我們交代的那些事只怕都是假的!
真正的內情他一個字都沒透露!”
一個連命都可以不要的人,是絕對不會把真正重要的消息說出來的。
由此可以推斷。
顏富貴之前說的那些,全都是謊言。
他們算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顏富貴身爲縣丞,他這一死,消息絕對瞞不住。
一旦被陳國商隊的人知道,勢必會打草驚蛇,他這是在用自己的性命給同夥通風報信!
“現在怎麼辦?”
寧慕卿看着楚離軒,“要把他的屍體先帶走藏起來嗎?”
楚離軒搖頭,“藏不住。”
“至少能拖延幾天。”寧慕卿不贊同的道。
楚離軒沒說什麼,他走近過來,在寧慕卿身旁蹲下,目光銳利的盯着顏富貴的臉。
顏富貴的死相很猙獰。
真正是死不瞑目!
楚離軒和寧慕卿都是見多了屍體的人,對死人並不恐懼,寧慕卿只看到楚離軒目光直勾勾盯了一會兒,忽然伸手去摸他的頸部。
“怎麼了?”寧慕卿不解地問,
“本王在出京之前,曾經在吏部看過平安鎮所屬官員的存檔。”
楚離軒幽幽地說道,“檔案上寫着,顏富貴,身高五尺,骨骼清瘦,不通武藝……”
他側頭看着寧慕卿,意味不明地問,“你不覺得,身形有些不對嗎?”
寧慕卿心裏咯噔一聲,立刻朝屍首看去。
“吏部是六部之首,統管一切官員的升降,責任重大,因此管理也是最嚴格的,存檔的資料不可能有誤。”
寧慕卿低聲說道,“那有誤的就是別的東西了。”
她不可思議的看向楚離軒,“你的意思是,這個顏富貴可能是假的?!”
楚離軒,“還記得你用來欺騙本王,隱藏北北身份的東西嗎?”
寧慕卿靈光一閃,脫口而出,“人皮/面具?!”
“沒錯!”楚離軒冷笑了聲,“既然是中毒致死,顏富貴嘴脣發烏,七竅滲血,可見毒性兇烈。但就是這麼烈的毒,他的臉色卻一點都沒變,仍是正常膚色。”
這顯然是不正常的。除非,他臉上覆了一層什麼東西,掩蓋了本該中毒的真正皮膚!
寧慕卿拿起匕首,毫不猶豫的往顏富貴臉上一劃。
鋒利的匕尖觸之見血。
順着劃出的口子,寧慕卿拿着匕首輕輕一挑,一層薄如蟬翼、猶如人皮般的東西,被挑了起來。
寧慕卿小心的伸手,將這層面具,連帶着“顏富貴”臉上短短的鬍鬚一起揭下來。
屍首的廬山真面目終於露了出來。
這是一張陌生又熟悉的臉,與“顏富貴”的假面長得有五分相似,卻更加年輕一些。
因爲中毒,屍首整張臉都變成了可怖的烏紫色,甚至浮現出了深深淺淺的毒斑。
“居然真的是人皮/面具”
寧慕卿看着手裏,屬於“顏富貴”的面孔,之前感覺古怪的地方終於能說通了。
她皺眉道,“真正的顏富貴可能早就死了,他只是個背鍋的人。因爲平安鎮和皇陵捱得最近,只要有人想做點什麼,都一定繞不開他這個縣令。
所以只怕很久之前,顏富貴就已經被殺了,陳國的死士戴着人/皮面具,僞裝成他留在平安鎮,目的就是爲了給商隊打掩護!
所以難怪,這具屍體身上會有死士營的烙印,因爲他根本就不是真正的顏富貴!
也難怪,這個人對‘顏富貴’的母親妻兒毫不在意,把陳國的商隊引進家門,又在我們找上門來時,爲保守祕密服毒自盡,從未替家人考慮過
因爲那些根本就不是他的家人,他當然不在乎他們的死活!”
寧慕卿厭惡的放下人/皮面具,搜了遍身,又在牀頭房間四處搜查了一遍,卻一無所獲。
楚離軒知道她在找什麼,微微搖頭,“死士是不可能把毒針的解藥放在身邊,或者說,他們根本沒資格拿到解藥。”
寧慕卿有些心焦,“死士沒資格,那商隊那邊呢?他們應該是一夥的,手裏說不定有解藥,我去找”
楚離軒攔下她,“你怎麼找?”
“商隊的首領身上肯定……”寧慕卿話還沒說完。
男人打斷她,“你怎麼確定,我們見到的那個人是首領?”
寧慕卿,“……”
她一時噎住。
看着楚離軒暫時封住經脈的手臂,寧慕卿深吸了口氣,眉頭皺的更緊,“不試試怎麼知道?反正現在‘顏富貴’已經死了,明天一早消息傳開,打草驚蛇是無法避免的。
我們最多只有一晚上的時間。
不趁着今天晚上找到解藥,萬一他們受驚跑了呢?你手臂不要了?”
楚離軒剛想說話。
寧慕卿乾脆打斷他,“我身上帶的東西都丟在江裏了,就算我能重新配,研究毒性尋找藥物再配置,也要浪費很多時間,萬一……”
她止住口,眉心緊折,臉色更沉了。
楚離軒深深看着她,“本王要是中毒死了,你不是應該高興嗎?”
寧慕卿一怔,“你說什麼?”
“你不是一直很討厭本王逼你嗎?”
楚離軒淡淡說道,“你不想和本王當夫妻,不想留在寧王府,又怕本王找人把你關起來,所以才忍着性子,跟本王虛與委蛇到今天。”
寧慕卿,“……”
她不可思議地看着他,“所以,你覺得我盼着你死?”楚離軒沒有正面回答。
他只是冷靜得近乎殘忍地道,“本王要是死了,你之前擔心的那些問題就都不存在了,對你來說,這不應該是件好事嗎?”
寧慕卿一時說不出話來。
楚離軒道,“所以,你在急什麼?”
不知道爲什麼,明明他說的是事實,可聽在寧慕卿耳朵裏,卻顯得那麼刺耳。
她緩緩吸了口氣,說,“楚離軒,你用不着說這些難聽的話來刺我,我……”
楚離軒打斷道,“這是實情!只要本王一死,周國沒人攔得住你,你就不用再擔心被寧王妃的身份束縛,想去哪就去哪,沒人再會找你麻煩。”
他低笑了一聲,淡淡道,“這不就是你一直最想要的?”
他一直都知道。
她想要什麼,不想要什麼。
包括她現在留在他身邊,爲的是什麼。
沒人比他更清楚。
“……”
寧慕卿壓抑住心裏不舒服的感覺,“你現在跟我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不等男人回答,她壓着怒氣道,“讓我不要管你,任你去死?”
楚離軒反問道,“你會嗎?”
寧慕卿一股無名火壓不住,她幾乎冷笑了起來,“我會嗎?”
她走到楚離軒面前,擡頭盯着他的眼睛。
“你覺得我會不會?”
男人垂眸,看着她。
那是種怎樣的眼神,就像是蟄伏在幽暗叢林裏的野獸,無聲的注視着獵物,尚未發動攻擊,氣息卻以一種極具侵略性和攻擊性的姿態,壓下來。
寧慕卿感覺自己陷在這種氣息裏,像是陷入泥潭一般,一點點的往下沉。
她卻沒有退縮,冷冷道,“你死了我應該高興,你是看不起誰呢?”
男人略帶不解的揚眉。
“照你的邏輯,那我死了你應該也很高興?”寧慕卿冷冷道,“爲什麼你不殺了我?僅僅是因爲我們同知同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