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恍然大悟，原來船老大和他說這麼多其實就是要加錢。
他們坐的這艘並不是官船，是私人擁有，只要出錢就能包下來的。
原本只商量好了目的地到了給多少錢，但是現在需要人下水冒險，船老大就得重新談一下價格。
如果只是要錢的話，那還好說。
一旁農部官員鬆了鬆氣，正準備答應下來。
四皇子卻伸手攔住他們，似笑非笑道，“你們現在的意思是想要坐地起價？”
“皇子，小的絕對沒有這個意思。”船老大面色大變。
“但是原本我們談好的價格，是僱傭你們的船將我們送到目的地，現在船纔剛剛起航多久，就遇到了這樣的事兒，你找我們多要一筆錢，這多少有些說不過去吧？”四皇子淡淡道，“這水裏面的鐵鏈子也不是我們下的。”
“話是這麼說的……可……”船老大面色很是爲難。
四皇子笑着道，“也不是我們出不起這個價錢，我只是覺得很奇怪，你們平常如果遇到有客人，半路上也是有這樣的事，倘若他們拿不出錢來，你們要怎麼辦。”
“這這這……”船老大有些欲言又止。
“你也無需緊張，本昂只是想知道你們怎麼辦？”四皇子繼續問道，“包船的錢一早就給了，難道還中途把人丟在江面上？或者是就直接不管繼續往前面開。”
總之是要有個處理的辦法。
四皇子雖然只有十幾歲的年紀，對於人性洞察方面還是比較敏銳，他看這個船老大快四十的年紀，一看就是行船多年，他肯定遇到過差不多的事情。
船老大嘆了一口氣，風吹日曬溝壑縱橫的臉上顯得苦澀又無奈道，“這個也只能實話告訴各位大人了，這樣的事情我們確實也遇到過很多次，
倘若船上的客人好說話，願意出這筆錢，兄弟們也拿了錢下水，把問題解決了那就是皆大歡喜，兩廂情願，
但倘若客人實在是不好說話，又或者拿不出來這筆錢，那我們也沒辦法了，只能終止這筆交易，把銀子退給客人，然後沿路返回。”
四皇子，“……”
本來以爲是坐地起價，沒想到竟然還有這樣的選項。
農部的官員忍不住問道，“那這水裏的鐵鏈要怎麼辦？就不管了？”
“不用管。”船老大搖搖頭道，“水裏現在是什麼情況我們不知道，爲了船底不受損傷，這個船肯定是不能繼續往前開了，我們只能原地修整，
船上的兄弟拿不到銀子，也沒人願意冒着生命危險下水去，倘若是白天光線好知道水底什麼情況也就算了，但是現在到了夜裏，水裏情況不清楚，
下水就是搏命的活兒！兄弟們也不願意冒這個風險，大家只能原路返回，或者說是第二日有其他船通過，我們就在後面跟着就行了。”
寧慕卿聽完挑了挑眉。
四皇子又是一次大開眼界，“你的意思是說讓其他船上的人去打撈這個鐵鏈，我們跟在後面撿漏就行了。”
“江面上來往的船只這麼多，這打撈的任務也不是我們負責的，幾位大人你們都是金貴的，不像我們這些漁民命賤，我們這些人全都靠着這艘船討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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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沒有銀子賺，我們也不想費力氣去水底下打撈這些東西！而且即使是撈上來了，對我們也沒什麼好處，還得去官府交給他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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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老大笑着道。
四皇子，“……”
他一時之間無話可說。
周國規定百姓家裏是不允許私自存有鐵器的，更不允許鑄鐵。
一旦被人告發或者倒黴催的被發現，那就得被抓起來蹲大獄。
鐵鏈也算是鐵器，就算是辛辛苦苦從江裏撈上來，按照規矩是肯定要上交給官府，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情，自然沒有人願意做。
四皇子總算明白過來運作體系，以及這些人爲什麼要額外加錢，他問道，“若是讓你們的人下水去打撈，是個什麼價格？”
“按人頭來算，一個人六兩銀子。”船老大嚴肅以待。
農部的官員眼前一亮道，“這個倒是不貴。”
六兩銀子。
這筆錢對於普通老百姓來說或許算是個天文數字，但是對於他們這些喫皇糧的人，或者就算只是一個普通侍衛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我們都是普通老百姓，也就轉一個辛苦錢。”船老大見有希望，臉上陪着笑容解釋道，“其實平常也就二兩銀子就夠了，但如今是夜裏，看不清東西，而且容易出意外，所以這個六兩銀子就算是兄弟們的賣命錢了。”
“爲何叫賣命錢？”四皇子喫驚道。
船老大見他不明白，又繼續解釋道，“意思就是，倘若船底的人不小心出事，客人也不需要爲他負責，這筆錢就算是他們下葬安家費。”
六兩銀子一條人命。
四皇子和楚離軒同時怔了怔。
“就只需要六兩銀子就行了？”四皇子震驚到問出口。
“六兩銀子夠了，船上的兄弟日夜兼程三個月還不一定能賺到六兩銀子。”船老大擺擺手，心說這個還是留了砍價的空間，隨後又笑着道，“再說了，敢去賺這個錢的都是水性好的，能遇上這個情況他們還搶着上。”
“就只是爲了這六兩銀子？”寧慕卿低聲道。
六兩銀子不多，但是如果和一個人的命綁在一起就顯得太廉價了。
在現代，又有誰會爲了六兩銀子賣命呢？
可世界的參差就是如此大，普通百姓的命有時候只值六兩銀子。
寧慕卿不敢去想這些水手若是人沒了，他們背後的家庭會變成什麼樣子。
四皇子原本還有些不太願意允許坐地起價，聽完之後嘆一口氣道，“就算是水性好，也難保不會發生意外，水下危險，六兩銀子過於少。”
作爲皇室的成員，從小錦衣玉食，四皇子從來未曾出現過爲銀子發愁的時刻。
這是他第一次體會底層百姓的悲哀。
“這樣吧，我給你一百兩，你去找幾個好手，先下水看看什麼情況，若是解決問題我還另外有重賞。”
四皇子說道。
船老大聞言大驚道，“一百兩！大、大人，你這話是認真的嗎？”
四皇子還沒有來得及說話，一旁的農部官員呵斥道，“我們家少爺都這麼說了，當然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難道你還懷疑我們拿不出這筆錢嗎？”
“不、不、不……小的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一百兩，這也太多了。”船老大急忙搖頭，解釋道，“大人恐怕不知道，這水下拿鐵鏈上來需得很多人配合一起，最起碼一次下水五個人，五個人一百兩就是三倍，這也太多了。”
船老大有些欲言又止。
包下他們這艘船才二十兩，現在一人就給二十兩。
就算是後面說的重賞不兌現，那也是很大一筆錢了，冤大頭才做這樣的事。
“我說的是一人一百兩，不是一起一百兩，這對我來說算不得什麼，而且你剛剛不是也說了，這夜間下水就是拿命在搏，弄不好家破人亡。”四皇子看出來船老大的心思了，笑着道，“難道你覺得你船上這些兄弟的命，不值一百兩嗎？”
“這這這……”
船老大啞口無言。
哪裏來的冤大頭。
原本以爲五個人一百兩就很震撼了，沒想到還是一人一百兩。
站在船老大身後的水手聞言激動地恨不得立刻跳下水去，忍不住催促道，“老大，你還在猶豫什麼？這樣好說話、有錢、又大方的客人千年等一回。”
四皇子聞言挑了挑眉道，“你們自己選人去水下，我只要水性最好，能力最強的，人多點我也無所謂，本公子給得起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