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比如你

發佈時間: 2024-09-10 06:0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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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也翻窗到她房間之前,從悅原本正和他發著消息。兩個房間之間隔著一道牆,從悅躺在被窩裡用手機和江也聊天,通訊軟體裡,他倆的頭像一句又一句地對話,一下子彷彿回到了學生時代。

從悅這樣想,便也這樣說了:「你覺不覺得很想讀書的時候談戀愛?不敢讓大人知道,躲在被窩裡偷偷地聊。」

「像嗎?」江也答,見她說像,便順著回了一個嗯字,而後道,「你說是就是。」

從悅說著,又想起學生時代她和江也連話都說不上,驀地有些感慨。

「你那時候對我可沒這麼好的態度。」她道。

「還好吧。」

「哪好了?我當時要是加你,估計說不了幾句就被你拉黑。」

「……」江也回了一串省略號,不欲和她聊這些不愉快的,轉而說起別的:「我媽媽做的菜味道還行嗎?我看你沒吃多少。」

從悅的情緒馬上跟著跑:「我吃的還不多?我吃了兩碗!阿姨做的菜挺好吃的,沒你說的那麼誇張。」

她頓了頓,加上一句:「不過叔叔怎麼沒看電視?」

江也道:「下回就開了,他平時不看電視節目,等到除夕的時候就會準點守著。」

「原來真是聯歡晚會的忠實觀眾啊?我還以為你是開玩笑的。」從悅道,「不過叔叔真的挺嚴肅的,看起來有點凶。」

江也解釋:「其實不怎麼凶。他是那樣,看起來嚇人,等熟了就好了,以後話會多起來,不過他一般都只對我媽話多。」

有的沒的聊了一堆,越是聊,從悅越發覺得在他們家生活是一件輕鬆的事。氣氛正好,江也忽然問:「你有沒想我?」

從悅無語,道:「剛剛才從同一個飯桌下來好不好,我們就隔了一道牆。」

他說:「對啊,可是隔著一道牆呢。」

「……」從悅回了省略號。

想了想,從悅勸他:「你別想那些啦,早點睡早點起。」

這句發出去,江也很久沒有回復,她正奇怪,三分鐘時間不到,她突然聽到陽台傳來響動。抬起腦袋一探,還沒看清就見手機屏幕亮了。

江也發來一條消息:「我在陽台,給我開門。」而後,門被輕輕叩響。

從悅愣愣去開門,一打開寒風湧進來,她被江也抱了個滿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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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門!冷!」他的懷裡也是冷的,從悅忍下,沒有推開他。江也單手關上門,另一只手抱著她不松,摟著她的腰踉蹌進屋。

她穿著睡衣,雖然是冬裝,但比傍晚穿的大外套薄得多,攬在她腰間,他能感受到她身上的馨香溫熱。

「你來幹什麼?」從悅問。

他道:「想你。」

「你怎麼過來的?翻陽台?」

「嗯。」

從悅一聽臉色一變,「你不要命了!萬一踩空怎麼辦?」

他不以為意,「不會,我小時候經常翻。」

從悅瞪著他。

江也岔開話題:「好冷,去你被窩暖和一下。」

「你要不要臉……」

江也是真的不怎麼要臉,被她在腰間狠狠擰了一把,仍舊一派從容,強行鑽進她的被窩。

兩人面對面躺著,從悅說他:「你來幹什麼呀,你房間的床不能睡麽?」

江也振振有詞:「感覺不一樣。」

「什麼感覺不……」她沒說完,他便親下來,一個翻身兩人又成了一上一下的姿勢。

被親了好半晌,從悅別開頭,顧不上整理亂七八糟的衣服,讓他起開,「你好沉,壓著我我累。」

江也撇嘴,「一壓壓幾個小時的時候你怎麼不喊累。」

從悅用膝蓋頂他,被他摁住,她道:「你再不走我喊阿姨了。」

「長本事了?學會拿我媽威脅我?」他挑眉。

「你走不走,不走我真叫阿姨了。」

江也盯著她狐假虎威的臉看了半晌,低頭啵唧在嘴上親了一口,到底還是起身下地。

「不鬧你了,早點睡明天帶你吃好吃的。」他邊說邊往陽台走。

從悅叫住他,「你去哪?」

「不是你讓我回去的麽,怎麼,改主意了?」

從悅簡直都不知該怎麼說,「你翻什麼窗檯?」她掀開被子下床,扯著他往門走,「放著門不走你想什麼呢?你不怕摔我還怕!」她斜他一眼,把門打開。

江也懶散一笑,抬起她的下巴低頭就是一親,「我還真當你一點都不心疼我。」

「少貧!」從悅把他推出去,「砰」地關上門。

……

卓書顏和周嘉起的訂婚禮決定在春節前辦,江也和從悅自是會去。但不是正式的結婚宴,只是訂婚,其他同學不會來參加。周嘉起提前聯繫了一些關係好的高中同學,做東請客,只要被他邀了的,不是忙到沒半點時間的都來了。

非正式的酒宴,不收禮錢,架不住周嘉起人緣好,一幫人都私下偷偷塞了紅包。周嘉起推脫不過,他們還說:「訂婚和結婚分開算!結婚的那份到時候再說!」

周嘉起挑了個好地方,下午開包廂給老同學們玩,晚上聚在一起吃飯。從悅和江也到的比較晚,一大幫人,都是跟周嘉起、江也關係好的,說笑玩鬧不那麼拘謹。

女同學們關注的重點是卓書顏的訂婚宴和提上日程的婚禮,聊歸聊,都很有分寸地沒去問隱私問題,比如戒指幾克拉、婚紗多少錢之類不禮貌的問題,談的大多是些感情方面的事,提到婚禮,也是聽卓書顏說說準備期間的趣事,要麼聽她發發牢騷吐槽吐槽。

而男人們玩桌遊、電子遊戲、又或是湊在一起打牌。

到最後圍坐到一桌吃下午茶,卓書顏提醒:「別吃太飽,留點肚子,晚上掌杓的那個師傅做的菜可是出了名的好吃,他們酒店的位置超難訂!」

眾人笑著應好,聊著聊著說到江也和從悅身上。見他們如今處的這麼好,同學問:「你們倆什麼時候把事辦了?」

江也道:「既然周嘉起他們先辦了,就讓他們先。」

他們立時便笑道:「這麼說原來還是起哥搶了先,給他行方便?那也沒事兒啊!你們兩對都辦,我們這些舊同學又不是吃不起酒席,別介!」

說說笑笑間,有關係不錯的同學大膽吐槽:「我以前還以為江也十年八年的不會找對象呢,沒想到反倒比我們大多數人還快,這都快定下了!」

另一人接話:「像也哥這種哪需要擔心嘛,像咱們這些光棍還是多操心操心自己的好!」

「說到這個,其實吧——」有個穿白棉襖的男生開口,「我老早就覺得江也和從悅會成。」

「馬後炮!這話誰不會說?」

「就是,人家現在這麼好,我也會說啊!」

「……」

大家紛紛搶白。

「不是馬後炮!」穿白棉襖的男生解釋,「真的,高中的時候我就這麼覺得了。」

眾人都不信,「你現在說算什麼,後來的都是馬後炮。」

這個男生以前經常和周嘉起他們一起打籃球,偶爾去奶茶店聚會,他也會一同去,就像如今,作為交情不錯的朋友被周嘉起邀請來。

被大家集火懟,他搖頭,嘖聲道:「看你們這一個個,我就知道你們誰都不記得,就我一個人記得。」

「你記得什麼呀?」

「你們忘了?高二下學期那一次,那回放假,晚上我們一幫人去西廣場附近的圓號奶茶打牌。你、你、還有老任,瓜子,阿北……大家不都在嚒。」他點了好幾個人的名字,可惜時間太久遠,眾人都不怎麼有印象。

大夥都好奇起來,催促:「那你倒是說啊!」

作為話題中的一員,從悅也被勾起了好奇心,看向江也,後者老神在在,完全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穿白棉襖的兄弟道:「就那天我們一塊玩遊戲嘛,玩的什麼我忘了,反正當時逮到也哥,你們一個個的都想整他,還記得問了他什麼不?因為前面怎麼搞都贏不了他,最後想了一招……」他看了眼從悅,「你們幾個說,讓也哥講出三個從悅最喜歡的顏色,都以為他肯定答不上來,結果……」

「結果什麼?」有沒參與的問。

「結果能怎麼,也哥當然答了!他們一開始還取笑說要是三個答不上來答兩個也行,結果也哥一口氣沒喘,停都沒停就答了三個。我記得是哪三個顏色來著——」

穿白棉襖的男生思考起來,江也驀地接話:「黑色,深藍,淺粉。」眾人的視線齊齊朝江也集中。

白棉襖男生馬上道:「對對,就是這個!」

話題聊到這,一幫人都來了興趣:「不能吧,我記得江也高中不是一句話都不跟從悅說麽?」他倆現在在一起,打趣的話只要不過分,點到為止還是可以說的。

「誰不是這麼想的。」白棉襖男生道,「我就記得瓜子和阿北他們都愣了,瓜子還結巴問也哥,『你不是隨便編的蒙我們的吧?』最後問周嘉起,周嘉起作證說確實是這三個,大家才認輸。」

外號阿北的男生聽了這麼多,想起來了,「哦對!是有這麼一回事來著!我問也哥他是怎麼知道的,他說是因為從悅老穿黑鞋子,深藍牛仔褲,不穿校服的時候就是白底粉圖案的T恤、衛衣,書包上掛的吊飾也是淺粉色的,她身上永遠只有這三個顏色。」

「這……」其他人聽得有些懵。阿北道:「我們也覺得奇怪啊,經常穿就表示喜歡麽?不一定吧。但沒辦法,周嘉起說是,他就是對了。我們都當也哥是猜的。」

白棉襖男生嘚瑟道:「我跟你們可不一樣,我當時就覺得很微妙,都說也哥討厭……咳。」他頓了頓,丟了個眼神給從悅讓她別介意,「高中那時候大家都那麼說,都那麼以為,就說也哥不喜歡從悅,可說是不喜歡,喜好卻記得這麼牢,別人怎麼想不清楚,反正我是覺得有古怪。」

「少來!」

「裝吧你就……」

一幫人接話,紛紛擠兌他的「先見之明」。

周嘉起聽著,也漸漸想起這件事,朝江也投去一個複雜的眼神。那天聚會結束,回去的路走到最後就剩他和江也。

他當時問江也:「你怎麼知道從悅喜歡什麼顏色?」

江也滿臉無趣,還是那副說辭,「不是說了,她老是穿那幾個顏色。」

他又問:「她穿什麼你也注意?你不是……」

沒等他狐疑完,江也就扔給他一個冰涼白眼,「她天天往我面前湊,一天經過我跟前八百回,我想看不到也很難。」

一句話堵得他沒話說。也是,對一個人過度關注,不是喜歡就是討厭,照江也的情況看,那只可能是討厭。

那晚周嘉起替從悅難過了好一會兒,每天經過他跟前多少次他都記得清清楚楚,江也這得是有多討厭從悅啊?

想起這一遭,周嘉起盯著江也的臉,突然很是不爽。江也這傻缺,當時以及後來很長一段時間,應該都是這樣開解自己的吧?對從悅那些不同尋常的微妙感覺,全都被他自己用「討厭」和「反感」解釋了,以至於好好一段感情,硬是生出多少波折。

想來高考後從悅跟江也表白,江也心裡肯定經過了一番天人交戰,怕是一邊想答應,一邊又恥於這種感覺,最後找了個「其實不討厭她」的說法掩飾那已經生根發芽的喜歡,甚至只敢承認「有一點好感」,就一點點。

某種意義上來說,江也真是個作精。

周嘉起暗暗在心裡鄙視他,收回目光不再看。好在如今是好的,他和從悅最終還是走到了一起。要不然,他自己找地兒哭去吧!

這幾件事勾起了大家回憶過去的熱情,你一句我一句開始說起讀書時候的事。

從悅聽著大家聊,偷偷扯了扯江也的衣擺,小聲問:「原來你那麼早就喜歡我了啊?」

江也直直看她幾秒,說了兩個字:「對啊。」

那時候的江也面對周嘉起的追問,只會故作鎮定地找借口搪塞,自我欺騙,如今的他已經不會再那麼幼稚,和自己玩掩耳盜鈴的遊戲。

江也喜歡從悅,不需要猶疑,早從一開始就是。

……

晚上飯局結束,因是慶祝卓書顏的喜事,從悅一時高興喝了幾杯果酒。酒性溫和不刺激胃,走出飯店大門時她神智清醒,只是稍稍有些臉熱,睏倦來襲想睡覺。

沒有跟卓書顏倆人一塊走,從悅和江也手牽手漫步行在大街上。走了一段時間,從悅累了,輕晃他的手臂,「打車吧?」

江也問:「累了?」

她點頭,「嗯,想睡。」

江也替她撩開吹到臉上的頭髮,說好。

十五分鐘後,從悅被江也牽著從計程車上下來,卻是一愣,「這是哪啊?我們不是回去麽?」

「今天不回去。」江也說,「我跟我媽說了,會和周嘉起他們玩到很晚,在朋友家住。」

從悅斜他,「撒謊啊你?」

江也不置可否。

酒店裝潢大氣,江也提前定了房間,從大廳到六樓的套房,一路通暢,都不到五分鐘。從悅站在房間客廳中央環視一圈,才反應過來他這是早有預謀。

「不回家跑到外面來住,你錢多燒得慌。」從悅斥他。

江也掃一眼室內浴池,再打量她,笑意十足地開始解紐扣,「來都來了,那就別浪費。」

……

滿室都飄著騰騰熱氣。從悅泡在溫熱水池中,趴在池邊,忽然捂住臉哭了起來。

水波蕩漾聲波陣陣,江也正到酣暢,根本停不了,只得分出一半心神哄她,「怎麼了哭什麼?弄疼了?」

從悅臉上紅熱,分不清身上的是汗還是熱水,熱意和羞恥加上返潮的酒意齊齊襲上頭,她哭道:「阿姨好意讓我和你……住隔壁……結果我還跟你跑來酒店……這樣……」

知道她這是因為喝了酒,酒精作怪,江也在她臉頰上細細地親,哄了又哄。她嗚嗚地哭,卻不知聲音濕軟更教人熱氣洶湧。

那水波翻騰,足足蕩漾了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