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蘿負手而行,淡道:“你放心,在你動手打罵災民的時候,你就已經開始倒黴了。”
連二擡頭看看黃捕頭,見他不懷好意的抖着腿,心想今天確實是夠倒黴的……
山丘十分低矮,不消一刻,他們就翻過山丘,來到這片空蕩蕩的土地上。
說是寸草不生,其實還是長了一些雜草的,只是東一塊西一塊,像是癩子頭上的疤,遍佈在地上,十分的難看。
青蘿蹲下身,用指尖捻起一點泥土在手裏,仔細查看。
土質很乾,甚至比普通的旱田還要乾燥,含水量十分低。
但即便如此,也不該什麼都不長啊……
當然不可能是什麼詛咒這種無稽之談,那麼到底是什麼原因呢……
她皺眉擡頭看了四周一會,心裏忽然冒出來一個念頭。
難道是……
她有些興奮,回頭問:“帶水來沒?”
馮乙忙拿了個水壺過來:“帶了,這是早上出來的時候,素心姑娘交給我的。”
青蘿接過看了看,裏面泡着幾朵白菊,應該是她之前無意中說過天熱煩躁之類的話,素心就默默記下,特意準備的。
她一手拿着水壺,把另一只手裏的一點泥土,放在了舌尖上——
“大人您——”
衆衙役大驚失色。
黃捕頭更是直接就要過來阻攔。
一旁的連二都看呆了。
這個小縣令看着乾淨斯文,怎麼連泥巴也朝嘴巴里填?
餓急眼了也不至於吧……
“沒事。”青蘿擺擺手,把泥土吐出來,又灌了一大口菊花茶水,來回幾次,直到嘴裏的那種又鹹又苦的味道完全消失,才停下來。
她站起身,把水壺遞給馮乙,回頭道:“走吧。”
“走?”
一幫人看着他們的知縣大人,都有點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遠遠跑過來,就爲了嚐嚐這裏的泥巴?
這愛好果然不同一般啊……
尤其連二,斜着眼睛瞅了瞅他們,心想你們這位縣令大人,八成也是神經不太正常……
“你看屁啊!”黃捕頭看他的眼神就覺得不爽,擡手就朝他後腦勺來了一下,罵罵咧咧道,“大人也是你能盯着看的?還他、媽不帶路!”
連二被他打的一個趔趄,偏又不能還手,心裏別提多憋屈了,暗暗發誓以後再也不來這個倒黴鬼地方了!
“大人,您慢點走,地上不平。”黃捕頭轉頭就換了張笑臉,小心護在知縣大人左右。
青蘿瞥他一眼。
這傢伙八成還擔心她惦記臨安府那件事呢。
“嘿嘿,大人,您剛纔是在做什麼?”他滿臉堆笑。
“我嚐嚐泥土的味道,你不是看見了麼?”
“看是看見了,就是不懂大人如此高深莫測的行爲,到底有什麼深意啊!”
這馬屁拍的。
衆衙役都向他投去一個鄙視的眼神。
黃捕頭只當沒看見。
此時他們正朝山丘上走,青蘿隨手扯下旁邊一根草,拿在手裏把玩,解釋道:“剛纔那片地並不是受了什麼詛咒,而是鹽鹼太重,所以沒法長糧食。”
連二立即豎起耳朵。
“鹽鹼重?”黃捕頭聽不懂,問道,“那有沒有辦法種糧食呢?”
青蘿看了眼連二,繼續道:“辦法也不是沒有……”
“真有辦法?!”連二憋不住追問。
如果這麼一大片土地,真的能夠種上水稻棒頭,對七裏村來說,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有沒有辦法,跟你有一文錢關係?!”黃捕頭又狠狠給了他一下。
他最恨欺負女人的男人,這個連二,以後他見一次打一次!
連二鼻涕都快被他打出來了,還得拼命憋着,支着耳朵聽知縣大人說話。
青蘿也沒阻攔黃捕頭,言道:“理論上是有辦法,不過要想實施起來,難度很大。”
這次黃捕頭也忍不住問:“難度有多大?”
“你覺得你飛上天容不容易?”
“咱要是長翅膀,那就容易了……”黃捕頭嘿嘿笑道。
青蘿:“有你這樣又肥又大的,要是長了翅膀,早就被人當鳥給烤了吃了。”
“哈哈哈……”衆衙役鬨笑。
“都給老子閉嘴!”黃捕頭瞪眼,轉頭面向知縣大人的時候,連忙又換上笑臉,“大人您到底啥意思啊?”
“我的意思是,想要把鹽鹼地變成農田,就跟你要飛上天一樣難。”
“啊?”最失望的是連二。
一聽沒有可能,他就喪氣了。
青蘿看他一眼,問道:“那片地現在是誰的?”
“一半是村裏的,一半是李財主的。”連二垂頭喪氣道。
青蘿哦了一聲,問黃三立道:“黃捕頭,我要是買下這塊地,需要辦什麼手續?”
“您買這塊地?”黃捕頭搖搖頭,“那不是浪費銀子嘛……其實也不用花銀子,您是知縣,只要徵用這塊地就行了。不過只能徵用屬於村裏的,另外一半是李財主的,您還是要和他商量。”
“徵用麼……”青蘿沉吟一會,搖搖頭,沒有言語。
這時她看到山坡下面站着個男人,仰頭看着他們,似乎是章里正。
想到要和他商量的事情,她青蘿加快腳步,剛要把手裏的草扔了,無意中看了一眼,又停了下來。
她把手裏的草遞到眼前,發現她扯下的部分,是一縷偏青色的種子,看着有些眼熟。
她想了想,搓下種子,把皮褪去,放在嘴裏嚼了嚼。
旁邊的連二眼尖看見了,低聲嘀咕:“現在縣衙已經窮到這個地步了麼……這位小縣令怎麼見什麼就啃什麼……”
青蘿把種子吐出來,微微皺起眉頭。
她沒喫過這種東西,即便嘗也嚐出來到底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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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乙,認識這個嗎?”她把種子遞過去。
馮乙家離這不遠,應該見過。
馮乙湊過來,看了一眼就笑道:“這個不就是蜀黍的種子嘛。大人不認得也正常,除了七裏村和我們楊柳村,別處都沒有這玩意。”
青蘿:“這個能不能喫?”
“喫?”馮乙撓撓頭,“這就是草嘛,沒聽說誰喫這個,我倒是看見有人割了喂牛的……”
青蘿追問:“牛能喫?”
“我看吃了也沒啥事,至於好不好喫,那就得問問問牛的意思了……”
黃捕頭拍了他一下:“臭小子!跟大人也敢油嘴滑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