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怕是永遠也忘不了怪味曲奇的味道了。
盯着那一長段話,魏舒義愧疚不已。
手術的失敗,奪走了一個少女年輕的生命,奪走了一個男孩真摯的感情。
後來,魏舒義就發現,自己的手,只要一碰到手術刀,就會發抖。他知道自己心理出了問題,他是心臟專科醫生,卻醫不好自己的心病。
袁俊說得對,他是懦夫,是孬種。
魏舒義半夜回到家,打開門,看到一屋的黑暗,意外的感到寂寞。
明明,吳佳人沒在他家住過幾個夜晚。
一個孤獨的人,要想適應溫暖,需要的不過是另一個人伸把手,拉一拉的事。但從溫暖跌回孤獨,卻要人命。
魏舒義一個人站在玄關,猶豫着,是要開燈,還是就這麼摸黑進房間算了。
這時,客廳驟然間亮如白晝。
魏舒義不適地眯眸,然後睜眼,看到穿着他的黑衣襯衣,站在主臥與客廳相接處的大門牆邊的吳佳人。衣服下,吳佳人一雙長長的腿晃悠着,沒穿褲子。
魏舒義目光在她襯衣下面停了片刻,還是問了句,“穿內褲了麼”
吳佳人所答非問,“你的內褲挺大的,不太合身。”
魏舒義一愣。
然後,大步走過去,撩起她的襯衣,結果卻看到她穿的是她自己的內褲。
魏舒義:“”
還以爲她連他的內褲都穿。
嚇了一跳。
吳佳人笑得像只小狐狸,她微仰頭,下頜幅度莫名的勾人。“魏老師,一回家就忙着宣淫,現在的大學老師,都像你似的不正經麼”
魏舒義覺得這話有些耳熟。
似乎不久前,他說過:現在的警察都像你這麼熱情麼
他臉一黑,說,“內褲還是要穿自己的。”
吳佳人卻說,“內褲還是不穿比較好。”
魏舒義仔細想了想,竟說,“有本事不穿就跑街上去啊。”
吳佳人回嗆他,“呵呵畢竟我不穿內褲跑上街,也沒人敢把我怎麼樣,不像有些人,穿得人五人六的上街,還差點被人強行扒了褲子”
聽她這一說,魏舒義就想到了在盤絲洞酒吧裏,差點被女人們扒了褲子的恐懼來。
他頓時熄了火。
兩個人面對面站着,誰都沒說話,大概過了十多秒鐘,吳佳人忽然說,“心情好些了沒”
魏舒義愕然。
“什、什麼”
魏舒義在按大門密碼的時候,吳佳人就從房間走了出來,她一直靠在門邊,自然注意到了魏舒義從進門後,就表現出來的一切行爲。她看出來魏舒義心情不好,才故意調戲他的。
待理解了吳佳人的用心良苦,幾分鐘前還覺得心裏苦悶孤獨的魏舒義,忽然像是一個久居寒冬的人,恰逢春日第一道春光劃破黑暗,射向大地,落在他的身上的那一刻。
他渾身都暖洋洋的。
魏舒義忽然伸手將吳佳人摟到懷裏來。他竹筒倒豆子一樣,將那些塵封往事講給吳佳人聽。
吳佳人這才知道,原來他轉業去做老師,還有這些個波折。
“你愧疚什麼”
魏舒義說,“她那麼信任我,她滿心期待想要去見喜歡的人,結果我卻讓她失望了。”
吳佳人心知這事,其實不是魏舒義的錯,但她能理解魏舒義的心情。她回抱住魏舒義,問他,“那你打算一輩子教書”
魏舒義搖頭,“我也不知道。”
克服心理的疾病,豈非易事。
“就你這心理素質,讓你去當警察,你聽到槍聲估計就慫了。”吳佳人心裏心疼他,但嘴上還是不留情。
魏舒義滿頭黑線。
這個時候,身爲合格的女朋友,不是應該勸他看開些,振作些麼
怎麼到了吳佳人這,卻開啓了嘲諷模式
“那你天生就大膽你第一次看到死人,你不怕”
吳佳人卻沉默了。
她鬆開了魏舒義,走回房間,一下子跳到牀上,將自己陷進柔軟的被子裏。魏舒義找衣服打算洗澡,快走進浴室的時候,他聽到吳佳人說,“怎麼不怕我第一次看到死人的時候,嚇得腿都軟了。”
她推開門,與臉色發青,口吐長舌的弟弟正面撞上,她也是恐懼的。
她嚇得順着門框滑在地上。
這麼多年,她無數次夢見過吳佳承死時的模樣,她醒來,渾身都是冷汗。
她纔是真正的膽小鬼。
魏舒義腳步戛然頓住,他側身低着頭,看着牀上那人,猶豫了下,還是問了句,“那人怎麼死的”他以爲吳佳人看到的第一個死者,是被壞人殺死的受害者。
吳佳人心裏很痛,但她還是故作冷靜的回答了魏舒義。“上吊死了。”
“嗯”這答案,有些出乎魏舒義的意料。
“爲什麼會上吊”
心裏很痛。
爲什麼會上吊
“因爲,他的活着,對他僅有的家人來說,是負擔。”
魏舒義啞然。
那該是怎樣的一種生活。
活着,竟然成了家人的負擔。那個家人,還是他僅有的。
“那他的家人,一定很痛苦吧”
吳家人說,“是啊,可痛苦了。悔恨而自責,那麼多年過去了,他的家人還是無法接受他去世的消息。”吳佳人擡起頭,見魏舒義還在看着自己,她笑了笑,說,“那個人吧,情況比較特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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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特殊”
“他是個智障,還有心臟病,儘管他不聰明,他的家人還是想盡一切辦法,給他找到了一個匹配的心臟。後來,心臟移植手術成功了。”吳佳人頓了頓,聽到魏舒義問,“手術都成功還上吊自殺”他皺起了眉頭,覺得那個人的做法太激憤了。
吳佳人嗯了聲。
“是啊,手術成功了。”她順手扯過邊上的枕頭,抱在懷裏,心裏踏實了些,她才繼續說,“他手術成功後,在醫院認識了一個朋友。那個
朋友是個問題少年,嗯,就是那種,十七八歲,打架鬥毆抽菸,無所不作的那種問題少年。”
“然後呢”
“那個人不是智障孩子麼他從小就沒有什麼朋友,那個問題少年,或許是覺得他比較有意思,做朋友很好玩,就經常來找他玩。那個時候,那個人的家人心裏很欣慰,覺得孩子終於有朋友了。”
“他的家人對問題少年很好,家裏做了好喫的,也會喊他來喫。問題少年好幾次惹了事被帶去派出所,都是他的家人去保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