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也的手指戳在從悅額心,微涼一點,觸感清晰。從悅短暫怔愣過後,才對他突然冒出來的這句話有所反應。
「你再這麼非主流我就不跟你講話了,油不油膩!」
拍開他的手,從悅抓起一把雪塞進他的脖領,趁他不備把他推倒在地,猛地起身跑開。
江也捂著脖子,取出那一小團雪後,躺在地上朝她跑開的方向看去,她在他眼裡倒轉的世界中漸漸遠去,脖頸處殘留的雪化開變成水,他張開手臂,靜靜在雪地裡躺了幾秒。
冰涼的雪水在皮膚上輕淌,胸口脈搏一下一下跳動,熱意洶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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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晚飯才七點,煙火表演十點開始,尚有時間。
白天在雪裡玩了好半會,手腳都是冷的,儘管後來回室內在暖氣中有所好轉,卓書顏還是覺得那股涼意沒有散。
煙火表演前的這兩個多小時空暇時間,閑著也是閑著,卓書顏凍得不想散步,拉著從悅要去泡溫泉。
去之前問過周嘉起,他和江也有事要談,不跟她們一塊享樂。計算機專業相關的東西,除了他倆別人插不上嘴,卓書顏便不做打擾,自行拉著從悅去了。
房間裡的浴缸同樣不小,設施一應俱全,酒店水道四通八達,從總池引流,浴缸上的水閥一擰,待在房裡也能享受溫泉水,但卓書顏嫌浴缸少了意趣,到服務台取卡,要了個雙人溫泉間。
溫泉池露天,池子面積佔房間的三分之二,牆側立著衣物櫃,另有水果和溫酒供應,用木盆裝著置於水池裡,人跑著,吃食在水面飄著,一伸手就能探到,兩不妨礙,方便得很。
換上薄薄的浴衣,兩人踏進翅中,靠著石壁坐下,長抒一口氣。
環境清幽,時不時能聽到山林裡傳來鳥叫聲,天色昏黑,唯有一盞明月高掛天際,月光映照在枝頭的殘雪上,冰涼的白色彷彿多了暖意,泛起一層淺紅。
卓書顏和從悅有一搭沒一搭說著閑話,越跑勁頭越足,越是暢快得趣。從悅卻不同,泡久了頭有點泛暈,胸口悶悶的透不上來氣。
「不行。」從悅撫額頭,撐著池沿從水中站起,「我好像低血糖犯了,不能泡。」
卓書顏坐直身,擔心:「沒事吧?」
從悅擺手,「沒事,就是池子太熱了,我不習慣,我上去待一會兒。」
從悅從水中起身,浴衣帶起的水嘩啦淌了一地,池邊全是濕的。她坐在小木凳上緩神,臉色有所好轉。
卓書顏見她這「弱不禁風」的樣子,半帶不滿:「剛剛晚飯讓你多吃點,扒那麼幾口,低血糖犯了吧?你就作吧,不聽我的早晚有的你哭!」
「是是是,下回我都聽你的。」從悅順著她說話,無奈笑了笑。
她在池邊坐,卓書顏怕她著涼,「你好點沒有?趕緊進水裡來,晚上有風,你身上的浴衣又泡過水,風一吹著涼了有你難受的。」
從悅已經開始冷了,瞥一眼冒熱氣的溫泉池,胸口那股悶勁又上來,不大想下去。
「你還要泡多久?」從悅猶豫,「我想回房間。」
「不是吧,這麼掃興?我們才來二十分鐘啊!」
「要不然我在這陪你?我把衣服換回來,就不下來了,你泡,我坐在這陪你說話。」
卓書顏考慮幾秒,嘆氣:「算了,你把衣服換了,趕緊回房間,記得洗個澡。我一個人在這泡就行了,又不是小孩子還要人陪。」
從悅聽得發笑,她小孩子氣的時候可不少,不是自己陪她,就是周嘉起陪她。然而也知道她是怕自己受寒生病了,當即應下,「那我換衣服回去了,你自己注意點……你還要泡多久?」
「不知道。看情況吧,快的話十幾二十分鐘,慢的話等會你洗好澡休息完來找我。」卓書顏說。
從悅和她說好,到一旁簾子後換上傳來的衣服,走之前和卓書顏說了聲,沒忘叮嚀她多注意,別只顧貪玩。
周嘉起和江也去清吧談事情了,兩個人抱著電腦也不知要搗鼓到什麼時候,房裡只有從悅一個人,她摸摸半濕的頭髮,打算洗個澡。正翻衣服,手機收到一封班級群發郵件,和上學期結束前全班一起畫的那些壁板畫有關。
畫沒問題,是劇團工作人員在演出結束後收拾道具時不注意,損壞了幾幅,劇團只好重新找他們補畫。
班級群在談由誰補畫這件事,補畫的人選不僅要有時間,還要能馬上返回盛城。
從悅趴在床上,開著電腦忙活了幾分鐘。班裡有人就在盛城,還有人能馬上買票回去,人手足夠,她便沒有自告奮勇。
小插曲處理完,她拿上要換的衣服進了浴室。
先洗頭髮,再洗臉,最後洗澡,從悅按習慣的步驟來,熱水將皮膚浸得泛紅,到沖洗身體時,手往用品架上一摸,才發現拿了洗面奶和洗髮露,沐浴乳忘在臥室桌上。
她關了水,披上浴巾,擰開門把走出去,門外忽然響起刷卡的聲音。
來人推門而入,門在背後「吧嗒」關上,才走兩步,抬頭和捂著浴巾站在浴室門前的從悅打了個照面,腳步頓住。
「你……」
江也愣了愣。
從悅一手摁著浴巾,臉上訝異,兩頰被熏蒸泛著酡紅。她勻稱的手臂和圓潤小巧的肩頭裸露在外,白皙皮膚冒氣一層薄薄的粉紅,周身騰著濕漉水汽,髮絲也是濕的,水滴順著發梢落下,和脖頸處淌下的水珠匯合,淌過她的鎖骨,往胸前那道深溝流去。
那滴水消失不見,他的眼睫也跟著顫了一顫。
「你不是和周嘉起在清吧?」從悅問完回神意識到狀況,快步退回浴室,關上門。
江也站在客廳裡,進退維谷。幾秒後道:「我和周嘉起在談事情,他在接他導師的電話,我回來幫他拿東西。」
他和周嘉起都以為這間三人一起住的套房沒有人,畢竟她倆說去泡溫泉,原想著沒有四十分鐘或一小時,她們不會回來,誰想……
從悅也沒想到會有人突然回來拿東西,這倆人說去談事,哪次一扯到專業相關的東西,湊在一塊一說就是兩個小時,她只是想洗個澡,沒考慮那麼多意外情況。
屋裡靜了一秒,有些尷尬。其實要說,江也沒看到什麼不該看的,只是她那個出浴姿態,太過旖旎,空氣都變得曖昧了幾分。
「你要拿什麼東西就拿吧。」從悅在浴室裡說,「等你走了我再出去。」
江也咳了聲,隨口問:「……你是出來拿什麼東西麽?」
不想她答是:「嗯,沐浴乳忘在桌上了。」頓了頓,加上一句,「周嘉起的東西都放在行李箱裡,沒拿出來,你翻翻看。」
江也應聲,提步走進周嘉起的房間。他拿了周嘉起要的U盤裝進口袋,走出房門口,腳步頓了頓。
從悅在浴室裡聽動靜,等著江也出去,半天沒聽到動靜。
「叩叩」兩聲,浴室外忽然有人敲門。
江也輕聲道:「你的沐浴乳。」
她微微猶豫,開門露出一條門縫,伸出手去接。
「謝謝。」拿到沐浴乳,她立刻將門關上。
那只白嫩的手臂在眼前一晃,江也微頓,在門前站了幾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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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煙火表演場面盛大,酒店裡的客人幾乎都沒有錯過,有逸致閑情的走出酒店,聚在雪地前,有的人懶得動彈,窩在房間裡,透過窗戶或者靠在陽台欄杆上遠距離觀賞。
因洗澡的插曲,從悅一見江也,眼裡閃過尷尬。江也卻一切如常,還遞給她一副手套。
「哪來的?」她一愣。
江也說:「體驗廳送的。」
「你去體驗廳了?」
「嗯。」他從口袋裡掏出幾張紙,「還有這個。」
從悅低頭一看,是幾張圓形剪紙,每一張的大小都比手掌小兩圈。
「這是什麼?」
「體驗廳裡的剪紙藝人剪的,和那個手織手套一樣,都是他們送我的。」
「給我?」
江也點頭。
從悅接過細細看了看,花好月圓四個字剪得極其精美,她笑著說了聲謝謝。
不遠處煙花接二連三綻開,從悅和江也並肩站著看。
「他們倆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從悅說的自然是周嘉起和卓書顏。
他們倆先前在一塊說話,走著走著就不見蹤影了。
江也道:「想去當電燈泡?」
「……」從悅斜他,「會不會說話。」
「本來啊。」
他說的其實也是事實,從悅撇嘴,沒再繼續反駁。
煙火花樣各異,觀賞人群裡時不時響起驚呼聲。江也看著看著,忽然問:「許個願麽?」
從悅吐槽:「許什麼願,你當是流星?」
「他們都在許。」江也抬抬下巴,指了指前面人群。
從悅一看,果真有不少人對著絢爛的煙花許起了願。
還沒說話,身旁江也閉上眼睛。
「你許的什麼?」等他睜眼,從悅問。
他扭頭看來,說:「從悅今晚跟我睡。」
「……」她抬腳踢了他一下,「你想得美。」
江也勾唇笑了下,「那我換成容易實現的好了。」
從悅等他的下文。
他停頓幾秒,說:「我希望,從悅能再看看我。再給我一個機會,考慮考慮我。」
從悅微怔,無言和他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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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說話,沒有回應,就那麼看著他。
江也眼色微沉,眼裡的亮光慢慢暗了下去。
許久,久到空氣彷彿都靜止,又或許只是一剎那。
「你臉上髒了。」從悅抬手在他頰側摁了下,轉身走開。
未等江也提步,臉頰上的東西掉下來,他伸手接住。
是他給她的剪紙。
不及巴掌大的,花好月圓四張裡的一張。
一個「好」字剪紙,靜靜躺在江也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