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跟誰打電話呢?」顧不上擔心會不會被江也收拾,劉晨看了看江也的臉,又看看他的手機。
其他人沒說話,同樣好奇。
「你管那麼多。」江也懶得理他們,轉身將手機遞到耳邊,聲音霎時柔和,「你要睡了麽?」
他關掉了免提,大家聽不到那頭說什麼。不過大概能想象得到,因為江也應了:「好,那你睡吧,掛了。」
等他掛完電話收起手機,一轉身,清冷雙眸和一眾八卦眼睛對上。
劉晨不怕死地上去勾他的肩膀,被他甩開,也不介意,樂呵呵問:「幹嘛呢?你還會唱歌啊竟然?我天,我長這麼大可還沒聽你唱過,你……」
戴宇愣愣插話:「從悅……是今天那個,和周嘉起一起來的那個從悅麽?」
他這話一出,其他人都消停了,劉晨扭頭,「誰?是哪個?」
關佳抿著唇一直沒說話。戴宇道:「就是話更少的那個女生,江也的……」
「前女友」三個字沒說出口,但明顯大家都想到了。
早在打照面之前,他們就在卡座那兒聊到這個。後來戴宇的電腦修好,一個人回的清吧,因不見江也蹤影,他們又提起那個話題,說了好半天。
關佳起這個話頭的時候,劉晨就取笑說,緊巴巴地貼著江也,怕是要偷雞不成蝕把米,誰不知道江也最煩別人纏著他?
戴宇雖去的晚,也聽了一耳朵這些話。
現在看來,情況似乎,和想象的有出入?
「你們閑得慌就去打打雪仗堆堆雪人。」江也懶懶瞥他們一眼,最後斜了斜劉晨,「下次我打電話的時候別煩我。」
言畢,提步往大廳裡去。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過幾秒,才想起跟上。
……
前一晚睡得早,從悅神清氣爽,精神滿滿。
和周嘉起、卓書顏一塊去餐廳吃早飯,碰上江也一行人,他們各個面色都不大自然,不過禮數沒落下,沒忘和他們打招呼,從悅便沒多想。
早餐分了兩桌坐,和前一天不同,沒有分兩個餐區,兩張桌離得挺近,幾乎快並成一張。
西式餐點裡的麵包許多都加了芝士,個頭小巧精緻,從悅吃了好幾只,江也看著看著,伸手也拿了兩個。
嘗完,他煞有介事地點評:「第二個比第一個好吃。」
從悅點頭,「小熱狗包上芝士更厚,至少有兩層,味道更濃。」
她吃著,又用盤裡的夾子夾了一個她覺得味道好的凱撒麵包,「嘗嘗這個,芝士的香味真的,絕了。」
江也毫無二話,開始品嘗。
一幫發小想到江也昨天吃芝心年糕的舉動,忽然就明白了什麼。
劉晨看得發怔,半天才問:「從……從悅你很喜歡吃芝士?」
「喜歡。」從悅點了點頭。
卓書顏拿了一小盤芝士焗水果給從悅,嘴上卻吐槽:「何止是喜歡,她是喜歡得不得了。」
劉晨看了眼江也,沒說話。
「我記得江也不喜歡吃芝士。」關佳忽然開口,「以前玩鬧,戴宇讓他吃了不喜歡的東西,他難受了一個月。不過他一向是我們這些人裡最能撐的,做什麼事都是,再不喜歡的東西也能忍,熬也熬得過去。」
從悅總覺得她話裡有話,然而她笑容大方得體,或許只是她自己意識過剩,誤以為別人對她有敵意。
況且更要緊的是另一件事。
「你不喜歡芝士?」她皺了皺眉,扭頭問江也。
高中三年她追了江也很久,江也的喜好和習慣她都很了解,但沒有真正和他接觸過,到底還是不夠確切。後來在一起相處的那一個月,她時常會問他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只是吃的玩的東西何其多,她哪可能樣樣都問到。
那陣子她帶他去吃的都是些老巷子美食,芝士之類的西式食物反倒沒有碰過,如此便不知道他原來不喜歡吃。
「沒有。」江也說,「上次跟你吃的那個芝士熱狗,我嘗了,後來就覺得芝士很好吃。」
從悅眉頭擰著,「……你要是不喜歡,不用勉強自己。」
「不勉強。」他替她夾了一個小熱狗麵包,結束話題,「吃吧。」
發小們因他這個舉動更是驚得差點咬舌,江也沒理會他們的詫異,手中刀叉切著麵包,涼涼掃了關佳一眼。
關佳一怔,莫名心虛,惶然低頭進食不語。
……
白天的活動豐富多彩,上午去滑雪,午飯後乘纜車觀賞雪村全景,返程後,下午在雪中燒烤,別有一番滋味。
餐廳裡也有燒烤,自己動手味道肯定比不上大廚做的,但有玩有鬧,也吃了個心滿意足。
燒烤結束後,各自回去休息,晚飯的點在餐廳聚集。
經過一天,以江也為連接點的兩撥人熟絡許多,戴宇拚了張大桌,都坐在一塊吃飯。
桌上說說笑笑十分熱鬧,不僅劉晨和戴宇饒有興趣地跟從悅聊天,關佳時不時也插上兩句話。
「這麼說你和卓書顏都是搞藝術的?」劉晨道。
「什麼藝術不藝術。」卓書顏自我吐槽,「就是畫兩筆畫,真正的大師才敢叫藝術,我們這些……」頓了頓給從悅找補,「我說的是我哈,我們從悅水平高,比我厲害多了。」
劉晨說了幾句湊趣話,又道:「我們這一群都是理工男,沒半點藝術天分。也就關佳——」他指了指後者,「她學舞蹈的,雖然不是舞蹈專業,但是跳得也不錯,拿過獎。」
戴宇拆台:「得了吧,關佳跳這麼些年,總歸就拿過一個獎,還是什麼表揚獎,你說說!」
都是相熟多年的,拆起台來不遺餘力。劉晨本來只是隨口吹一吹,聽戴宇說起這茬,比他還樂,連聲笑:「我差點忘了!她高考後去比了個賽,拿獎那天14號,他們還去刻了個牌子,寫什麼恭喜關佳得獎,刻了個又大又傻逼的七月十四,笑死我了……隔天就招呼大傢夥慶祝,還加印了一張紅條幅,在KTV門口掛了一整晚,艾瑪一想起我眼淚都要笑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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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著擦了擦眼角的水,關佳佯裝生氣,用手肘撞了撞他。
卓書顏聽著,不知想到什麼,臉色微微一變。再看從悅,表情也不大好。她忙岔開話題,說起上午滑雪的事。
這個話題就此翻篇。
從悅的生日,就在七月十五號。
原來是那天。
……
晚餐結束,戴宇等人邀周嘉起三個:「過幾天關佳生日,我們想提前給她過生日,提前跟餐廳廚師定了個蛋糕,清吧那邊也打了招呼,等會布置好可以在那開party,一起來啊?」
周嘉起推拒不過,只好答應。
從悅和卓書顏興趣不大,卻也沒掃人家興。
清吧還在布置,party還沒開始,她倆便手挽著手去散步,一邊閑逛一邊談天。
逛著逛著,從悅臉色變了。卓書顏見她情況不對,擔憂:「怎麼了?」
「胃疼。」她捂著胃,眉頭慢慢皺起,忍不住想蹲下。
「胃疼?很疼嗎?哪疼啊,哪裡……」卓書顏著急,問了幾個傻問題,而後猛地想起來,「我帶了葯,我扶你回房間!」
卓書顏攙著從悅回房,從行李裡找出攜帶的常用藥。照著胃藥的口服說明,給從悅餵了兩粒藥片。
從悅靠坐在床頭,眉頭始終擰著不松。
「還好吧?」卓書顏問。
她勉強點點頭,不想說話。
「讓你要好好吃飯好好吃飯,你就不聽我的!」卓書顏給暖寶寶插上電,嘮叨,「胃搞壞了吧?疼起來要你命啊,跟你說你老不放在心上……」
正絮叨著,從悅的手機響。
卓書顏替她接了,那邊江也喂了一聲,她沒好氣道:「從悅不舒服,沒事別吵她,就這樣。」
江也叫住她,「從悅怎麼了?」
卓書顏本來不想理他,頓了頓,還是說:「她胃疼,不舒服,不想講話。」想到什麼,加了一句,「等會的party我們不去了,你們玩吧。」
說罷就掛了電話。
從悅問了聲:「江也?」
卓書顏說是。
她沒說話。
六分鐘後,門被敲響。儘管心裡已有預料,開門見到江也的剎那,卓書顏還是有點意外。
「你來幹嘛?」因為飯桌上他朋友們說的那些舊事,勾起了卓書顏不好的記憶,這段時間對他變好的印象,又重新降回低谷。
「我看看她。」江也不跟她廢話,直接往裡走。
進去一看,從悅靠坐在床頭臉色微白,江也在床邊坐下,默了默,回頭沖卓書顏道:「我們說會兒話,你先去找周嘉起,他在清吧。」
「我……」
卓書顏剛想反駁,從悅抬起眼皮,輕聲道:「書顏你去玩吧,我沒事。」
在門邊略站了站,卓書顏十分不情願地出去。
「還好嗎?」江也看了看桌上半空的水杯,「要不要再喝點熱水?」
從悅搖頭,「不用。我吃了葯,等會兒就好了。」
江也看著她,許久未言。
屋裡瀰漫一股安靜,誰都不開口。
從悅閉著眼睛像是睡著,江也的視線一直停在她臉上,許久,他問:「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
她緩緩睜眼,平靜地看著他,「沒有。」
她十八歲生日那天,江也和他的那些朋友,在給關佳慶祝舞蹈比賽拿獎的事。那一天他忘了她的生日,忘了答應過會去,甚至在隱約想起這件事後,被朋友拉住不讓走,最後就真的沒有走。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江也替她掖了掖被角,「那件事和誰都沒關,不怪關佳,不怪劉晨他們,要怪只能怪我自己。」
他說,「是我做的不好,我沒忘。生氣是你的權利。」
從悅靜靜睇著他,不語。
江也的手機忽然響了,在安靜的室內,電話那端的聲音,從悅聽得清楚分明。
「你人呢?Party開始了!都等你來好關燈點蠟燭,快來啊——」
那邊聲音吵雜,喧鬧無比。
「我不來了,你們玩吧。」江也說。
「啊?你搞什麼,關佳過生日啊!你不來你幹嘛去?大家都在就少你……」
「我不來了,你們玩。」他又說一遍,掛斷電話。
江也把手機放下,將從悅被沿的縫隙壓得更嚴正。
「睡吧,胃疼就叫我。」他說,「我哪都不去。」
早就該來的。
她十八歲生日那天,在她點亮蠟燭吹滅之前,在她徹底失望死心之前,他早就應該,來赴這一場認真又誠摯的苦戀之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