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硯墨如衆星捧月一般,來到了老程總的邊。垂眸看着病榻之上,悠着一口氣捨不得嚥下的父親,程硯墨表始終很平靜從容。
“爸。”
聽到大兒子的聲音,程展雄費力地睜大了眼睛。
發現邊只有大兒子的影,卻不見兒子程子昂,程展雄眸中的光采更黯淡了一些。“子、子昂呢”氣若游絲狀態下的程展雄,連程子昂的名字也不清楚了。
程硯墨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側環顧了一圈站在病房裏的衆位董事和股東。
見程硯墨望過來,知道這對父子是有私密話要談,大家都很有默契的離開了病房。程硯墨的隨從把守在病房門口,不許別人靠近。
程硯墨拖了把椅子過來,放在邊,他坐下,先是按了按疲憊的太陽,方纔開口回答程展雄的問題:“子昂有事耽擱,來不了。”
程展雄喉嚨裏有痰,他張開嘴,發出了嚯嚯的聲音,像是在控訴程子昂的不孝。
程硯墨靜靜地望着臨死還想耍威風的父親,神無動於衷,像是在旁觀一個陌生饒痛苦掙扎。
程展雄激動的緒逐漸平靜下來,他的聲音又斷斷續續的從呼吸機下面傳出來:“他、恨我。不肯、見我。但我,我是爸爸,是他爸爸。”
他怎麼敢不來見他最後一面
聽到程展雄這話,程硯墨的眸中突然聚滿了諷刺之意。“是,你的確是我們的爸爸。但你,也是害死了我們媽媽的兇手。”
陡然從程硯墨口中聽到這樣大逆不道的話,程展雄倒是吃了一驚。
一直以來,程硯墨在所有人面前表現出來的,都是一副溫良純善的模樣,話也彬彬有禮。面對自己這個父親,程硯墨不有多尊敬,但也不會公然忤逆他。
這是程硯墨第一次在程展雄面前提起他的母親,還用的是充滿了怨恨的口氣。
程展雄覺得可笑,也可悲。“怎麼,你、就連你也恨我”
程硯墨沒回答程展雄的問題,不過鏡片後面那雙漆黑的瞳孔中,目光卻變得越來越沉,像是電閃雷鳴的空中的層層烏雲。
程展雄明白了。
他呵了一聲,又問程硯墨:“這麼恨我,那你不報復我爲你的母親報仇”
聞言,程硯墨終於開口答話了,口氣是慣有的平靜冷淡,“恨你,是因爲你讓我們兄弟成爲了沒有媽媽的孩子。不報復你,是因爲你是我的父親。”
僅此而已
程展雄若不是程硯墨的父親,程硯墨早就把他大卸八塊了。
母親去世那一年,程硯墨已經十多歲了。
他是長兄,程子昂可以肆無忌憚胡作非爲,但程硯墨不校從爺爺就告訴程硯墨,他會是川東集團未來的接班人,他不能意氣用事。
他永遠記得爺爺過的一句話
該忍的時候要忍,該狠的時候要狠。
是以,儘管恨死了程展雄這個人,但在還沒有徹底掌握集團大權之前,,程硯墨絕不會對程展雄表現出明顯的不滿跟恨意來。
以卵擊石的人,都是蠢貨。
程展雄受到了來自大兒子的暴擊。
他一直以爲,大兒子還是尊敬戴自己的,殊不知大兒子的恭順聽話也只是他僞裝出來的假象。
程展雄年輕時候雖然私生活混亂,但孩子卻只有程硯墨跟程子昂這麼兩人。臨死之際,兩個兒子都還恨着他,這讓程展雄感到了做饒失敗。
程硯墨突然低頭瞧了眼手腕上的腕錶,見時間已經過了午夜十二點,分針指向零點過三分。他突然對程展雄:“我母親去世的時候,是下午五點過七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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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程硯墨這沒頭沒尾的話,程展雄心裏覺得疑惑。“你…”他想問程硯墨,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可他又覺得氣短,話困難。
就在這時,程硯墨緩緩地站了起來,他對病上的程展雄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爸,人間多苦難,您走好,願您到九泉之下,能與我母親團聚。”
完,在程展雄驚懼的目光注視中,程硯墨伸出雙手,面無表地取走了程展雄的呼吸機。
程展雄本就悠着一口氣,沒有了呼吸機的幫助,他頓時只有出氣沒有進氣。
程展雄那兩顆渾濁的眼珠開始輕輕地顫動起來,他盯着程硯墨,手指顫顫巍巍地擡了起來。像是想罵他,又像是要詛咒他。
程硯墨靜靜地站在一旁,望着程展雄指向自己口的手指,他笑了笑,又:“爸,你放心走吧,別錯過了吉時。我會把公司經營的很好,您走好…”
程展雄瞪大了眼睛,嘴裏含糊不清地罵道:“你、你不是人…”
程硯墨表都沒有絲毫變動。“是你先不做人,不能怪我不是人。”
程展雄手指顫抖的越發厲害,緒太過激動,兩眼一瞪,當場氣絕亡程硯墨眼睜睜的看着程展雄嚥下最後一口氣,他這才低頭瞥了眼腕錶。
十二點過七分。
非常好。
垂眸盯着程展雄的遺體看了片刻,程硯墨這才重新拿起呼吸機爲他戴上,並將程展雄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輕輕合上。做完這一切,程硯墨才轉往外走。
拉開門,程硯墨低頭走出去,雙手靜靜垂於前,表肅穆且沉默。
大夥發現大公子出來了,他們紛紛扭頭看向程硯墨。
從程硯墨那悲痛的表中,他們得到了一些信息
人沒了
有個年紀稍大些的董事,聲音顫抖的問道:“老程總,走了”
程硯墨擡起頭,凝視着面前這一張張熟悉的,卻佈滿了各種神色的臉。他點零頭,聲音朗朗且沉穩:“家父程展雄,與2020年12月26零點七分鐘,與世長辭。”
聞言,衆人皆是沉默下來。
半晌後,有人發出不滿的質疑:“大少爺,二公子到底在忙什麼,怎的連老程總最後一面都不肯見就算…就算他心裏有恨,但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也該放下來了。”
程硯墨眼神平和地朝看了那人一眼。他笑了起來,優雅地張開薄脣,吐出來的話卻顯得薄涼
“張伯,如果你爸爸偷,偷到了你們的家中,還在他跟你媽的婚上胡來,被你媽撞見了現場…你媽一怒之下殺死了三,刺傷了你的爸爸,然後在你家水晶燈上吊自殺。你放學回來,推開家門,看見懸掛在客廳中間的媽媽,以及躺在地板上死去的三,和受傷快要死聊爸爸…”
程硯墨眼底閃過一道冷茫。“若你經歷了這一切,你還能寬容大度的善待你爸爸,那我會很佩服你。真的,比起做一名商人,也許你更應該去做神父,畢竟,勸人大度放下仇恨,一直以來都是神父的職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