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一看,是一大塊綠油油的東西,待擡上來靠近一些,傅悅才清楚地看到,那是一只烏龜
當然,不是活的,是一只以綠色玉石爲原料雕刻成的烏龜
這玉烏龜雕的十分精細,應該是仿照某只烏龜雕刻的,很大,約莫有三尺多寬,在太陽的映射下,綠油油的發着光
然後,場上的人遠一些看不見的還好,個個提着脖子遙望猜測是什麼東西,近一些看得清楚的臉色都瞬間扭曲了
不敢笑,也不敢氣只能憋着,憋到面部抽筋猙獰
皇帝臉色頓時就不大好看了,彷彿抹上了一層鍋底黑
然後,卻還是忍着沒有更難看,只繃着臉淡淡地問:“晉太子,你這是何意”
“咦,秦皇爲何這樣問”
周元泓一臉無辜的眨了眨眼,然後十分有耐性的樣子,笑眯眯的解釋道:“本太子自然是在給秦皇祝壽啊,不都說烏龜乃是長壽的象徵嘛,大家也都知道,我們晉國最是盛產玉石翡翠,這可是極品的帝王綠,且稀罕着呢,這麼大的就這一塊了,得知秦皇過壽,還是六十大壽,我父皇特意讓匠人將這塊玉石雕成長壽龜的模樣,本太子萬里迢迢的帶來,可是無價之寶呢,秦皇陛下且瞧瞧可喜歡”
趙鼎頓時一口悶氣卡在喉間發不出咽不下,臉色有些繃不住。
帝王綠是玉中極品,這麼大的一塊帝王綠玉石,自然是極珍貴的,可雕成這個樣子來送,趙鼎就開心不起來了
然而,就算是開心不起來,趙鼎還是死死的憋着,努力讓自己開心的笑,有些艱難喫力的道:“貴國和太子如此好意送這份大禮,朕自然是喜歡的”
周元泓笑的十分燦爛,落在傅悅眼中,想起了一個詞:花枝招展
只聽他笑眯眯的道:“秦皇陛下喜歡就好,那本太子就代父皇在這裏恭祝秦皇陛下,身體康泰,龜年鶴壽”
皇帝還能說什麼
只能讓人將這只綠烏龜收下,然後,象徵性的說了幾句客套話。
周元泓這纔在皇帝的客套話下,十分愉悅的漫步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然後端起酒爵啜了一口,神色悠然自得
傅悅瞧着,更是有些忍俊不禁。
一旁的楚胤見她笑的很開懷,忍不住有些無奈的問:“有這麼好笑”
傅悅點了點頭,側頭瞅着他莞爾道:“你不覺得這南晉太子很有意思麼”
她對這個南晉太子周元泓瞭解的不多,也就大致曉得一些,也還是因爲祁國和南晉來往密切,周元泓來過幾次祁國,她偶然在父兄那邊聽來一耳朵,傅中齊曾無意中說過,這個周元泓是個人物,而傅青霖對此人也是多有讚美,似乎很賞識他。
似乎是前幾年,在祁國的時候,有一次周元泓出使祁國,傅青霖作爲太子負責接待,當時她就聽傅青霖說過,南晉太子周元泓是個難得的妙人,果不其然呢,今日瞧着他這般行事,確實如此
趙鼎怕是要氣炸了吧。
可還得忍着,裝着一副很高興的樣子
噢喲,真是難爲他老人家了,怎麼不當場猝死呢
楚胤倒是不說話。
而是眼簾低垂若有所思。
傅悅瞧着周元泓的樣子,不知怎地,想起了年少時的他來了。
他年少時,其實也是和周元泓一樣,意氣風發,肆意張揚,甚至比周元泓更多了許多神采和桀驁,那樣的飛揚熾烈英勇果敢,無所畏懼我行我素,明目張膽的捉弄人,有話直說坦率直性,任何人的面子都不給,比周元泓還要恣意隨性。
可這些年,經歷了太多殘酷血腥的事情,他所有的鋒芒都被磨掉,只剩下冷漠疏離和內斂深沉,再沒有往日的半點風采。
傅悅忍不住唏噓着,有些心疼,頓時低着頭,臉色有些晦澀。
這時,楚胤伸手過來握着她的手,關懷的問:“怎麼了怎麼臉色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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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傅悅擡頭,微微扯開嘴角,眸光微閃,苦澀的笑道:“也沒什麼,只是想起了你年少時的樣子,有些難受”
楚胤不由挑眉:“你喜歡那時的我喜歡這樣的性子”
傅悅微微笑道:“我不是喜歡這樣的性子,我只喜歡你,便也喜歡你所有的樣子,可我還是很心疼,若是你應該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倘若不是發生了這麼多殘忍可笑的事情,他或許會一直如此,神采飛揚赤誠坦率,哪怕以後年紀大了,哪怕老成古朽了,也不改最初的赤子之心,可到底還是到了眼下這樣,他變了,她也變了,變成了曾經截然不同的模樣。
楚胤聞言頓時啞然失笑:“傻丫頭,這有什麼好心疼的”
對於他來說,只是長大了看透了,也許這樣才最好,沒有繼續錯下去,只是代價太大了。
傅悅抿了抿脣還想說什麼,眼瞅着那邊又開始獻禮賀壽了,就沒再說,拉着楚胤的手繼續看戲。
原本東越還穩坐不動,想讓祁國先來,估計要來個壓軸戲,可宇文焯和東越一干人卻沒想到這一招不奏效了,傅青丞直接坐着喝酒,頭都不擡一下,顯然是不打算先開始了。
場面上僵持了一下,皇帝坐在上面瞧着這兩國都穩坐不動,本就因爲剛纔氣的不大好的臉色,瞬間就尷尬了。
總不能他開口讓人家賀壽送禮,可這一段還沒完,也不好就此跳過吧
場上氣氛凝滯了好一會兒,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祁國和東越那邊,傅青丞和穆燼以及一衆官員還好,紋絲不動,彷彿察覺不到周圍的所有目光都在看着他們,倒是宇文焯等人撐不住了。
原本這次東越和秦國聯姻結盟在即,剛纔賀壽就該他們先開始纔算是有誠意,可他們卻一直耗着,現在若是再耗着,就怎麼也說不過去了,萬分尷尬之下,宇文焯硬着頭皮領着一干人站起來。
東越使臣以宇文焯爲首,自然由他開口言說,宇文焯倒也準備周全了,一通好話說盡,才命人獻上壽禮。
因爲與其他幾國不同,這次東越獻上的壽禮比諸國都還要重,也比較用心,每一件都是精心準備的精品,讓人看着眼花繚亂目眩神迷。
東越果然是準備了壓軸戲,雖然祁國沒有順着他們的意在前面賀壽獻禮,可不影響東越呈上壓軸戲的心,這不,送了禮後,宇文焯便道:“皇妹和安自幼舞樂嫺熟,這次爲了恭賀秦皇大壽,特意排了一支舞,名爲千秋,還請秦皇不吝觀賞”
皇帝自然是欣然笑着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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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和安公主忙福了福身笑道:“煩請秦皇稍候片刻,且容和安去更衣”
皇帝朗笑點頭:“哈哈哈,好啊”
和安忙退下。
等着和安公主更衣跳舞也要好一會兒,大家都翹首以盼,當然,席面上也因此一片靜默,再次尷尬了起來。
到底是東越的事兒,宇文焯見場面如此下去不妥,便率先開口笑道:“皇妹更衣換裝怕是得有一陣子,如此等着倒也無趣”說着,矛頭直指坐在他正對面席面上第一個位置的傅青丞,含笑道:“這樣吧,不如淮王殿下趁此時機讓我等見識一下祁國這次送的壽禮,如何”
諸國使臣本就被安排坐在一衆皇族宗親席位之中隔開交雜,而與秦國早就聯姻的齊國安排在左邊諸國使臣位置最前面,而東越與秦國已經算是半結盟關係,與祁國正對而坐,在右邊第一位,之後隔着一排皇族宗親,纔是蜀國和南晉,之後纔是北邊兩國,如此安排倒是有些巧妙,親疏遠近挑不出錯,且夾雜在一衆皇子公主皇族宗親之中,也算是誠意十足。
而因爲宇文焯聲音還比較大,一出口,宴席前面的那些皇室宗親和稍近一些的大半的人都聽見了,目光也隨之看向祁國席位上的傅青丞。
皇帝本就等着無趣得很,也忙看向傅青丞。
傅青丞正在飲酒,聽言頓了一頓,而後慢條斯理的放下杯子,擡眸瞅着周圍,再看看宇文焯,悠然愜意的笑道:“不急,做什麼事情總要按照順序慢慢來的,本王不介意等一會兒,等和安公主獻完了她的賀壽舞再說,總不好搶人風頭,想來紀王殿下也不喜歡做事情節外生枝一波三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