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了，他都在逃避，卻忘記了當你在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視着你。
戚嶸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坐下過，心裏靜不下來自然也就沉不住，看着牆上亮起的紅燈，他甚至顧不上規定，掏出一支香菸在脣邊的點燃。
才抽了沒幾口，被巡視的護士看到，因爲是在急診樓，所以她不得不上前勸阻，“不好意思先生，樓道不能抽菸。”
感受到男人身上那一股子生人勿進刺骨冷意，小護士整個人都不好了，鼓起十二萬分勇氣才上前說了這麼一句。
而身前的男人卻像是沒有聽到一樣，木木的站在那，視線也沒有轉過來，如果不是手上的煙還冒着熱氣，她甚至覺得這人已經靜止了。
“先生……？”小護士鬥着膽子又喊了聲，聲音已經不自覺的有些顫抖。
這回，戚嶸終究朝她看了過來，只是那深邃黝黑的眸子裏似乎蘊藏着一汪冰泉，如同寒冬臘月的天氣要將一切都冰封。
小護士不禁縮了縮脖子，只敢用眼神來提醒他，“先生，急診都是患者，請您把煙掐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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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嶸只覺得身體像是被罩上了一層密不透風的金剛，周身所發生的一切都被隔離在外，他看得到聽到的，卻感受不到。
他幾乎機械的將手裏的菸頭按滅在旁邊的窗臺上，他從來都不是一個隨意破壞環境的人，可現在卻根本無暇顧及。
小護士見他肯配合，鬆了口氣，也不敢再有任何怨言，回頭讓保潔阿姨清理了就好。
小護士轉身離開後，手術室外又只剩下他一個人，心頭泛開的寒意像是要將他整個人都吞噬一般，時間長了手腳四肢都是冰涼的。
不知道等了過久，終於終於，手術室牆上的紅燈滅了，戚嶸像是被按下了開關一樣，猛地擡步走到門口。
爲首走出來的第一個人是慕白，他臉上還帶着醫用口罩，沒來得及摘下來便趕緊出來安撫他的情緒，“人沒事，你放心。”
一句話，也是戚嶸此時此刻最想聽到的一句話，說出口之後，兩人都從那高高的懸崖邊上被拉了回來。
戚嶸額頭立刻佈滿了細密的汗珠，胸口猛烈的起伏起來，呼吸變得有些急促。
慕白有些擔心，“你沒事吧？”
“沒。”一個字，聲音嘶啞的像是被車子碾壓過一樣。
“我給她做了一個檢查，身體沒有太大問題，就是情緒起伏太大，她又太長時間沒有這樣劇烈的感情，氣血攻心導致的鼻腔內部出血，剛纔做了一個小的微創手術，把鼻腔內部的血止住了，觀察一天，沒事的話回家休養，按時上藥就可以了。”慕白事無鉅細的跟他說着，生怕他這邊會太過揪心，“阿嶸，你別這麼緊繃，沒事了。”
這樣的安慰對於戚嶸來說也只有蒼白，高大的身軀微微佝僂着，似乎在平復身體裏的各種情緒。
“不過今天是怎麼回事，突然出血了嗎？”作爲負責人，慕白還是要問清楚。
豈不知這麼一問，戚嶸更加愧疚，“我跟她發生了爭吵，話說的太重，她一時間承受不了。”
“……”
聞言，慕白沉默了片刻，目光有些複雜的看着自家哥們難受的樣子，他什麼都沒問，沒問緣由，也沒問原因，只是道，“不怪你，是你這些年對她保護的太好了，所以纔會如此。”
戚嶸聽了卻自嘲的勾了下脣角，不怪他又怪誰呢，如果今天連皎沒能止住血，或者出現更嚴重的問題，他是最不能放過自己的那一個。
“是我太心急了，總想說清楚，可她畢竟是病人。”
慕白不知道還能說什麼，本來應該慶幸他終於肯面對面的把一些話跟連皎說開，卻不料會是這樣的一個結果，那後面他只會更加不敢直言，更加舉步維艱，小心翼翼。
“人沒事就好，你也別過度自責，後期我會跟進更加細緻的檢查，上學的事情，你先順着她。”慕白拍了拍男人寬厚的肩膀，鮮少見到他會有如此頹廢的時候，“時間不早了，你喫點東西，不要乾耗着。”
戚嶸，“沒胃口。”
慕白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無奈的嘆了聲，“你今晚在這邊住還是先回去明天再過來？你跟溏心說過了嗎？”
其實前面他說什麼戚嶸都沒怎麼聽進去，一心都在病房裏的連皎身上，精神緊繃的太厲害，得知沒事鬆散下來的那一刻，腦子都有點懵的。
可是當他的耳朵捕捉到‘溏心’這兩個字時，那層籠罩着自己的金剛被打碎，身邊一切終於恢復了真實。
想到跟她的通話，想到說好去醫院接她的承諾……心裏‘咯噔’一下，像是一腳踏空，急劇不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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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擡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間，馬上就快十點，伸手摸了一下口袋，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手機沒有裝在身上。
該死！
心底咒罵一聲，擡頭看着依舊緊閉的手術室大門，有些急迫的問旁邊的慕白，“什麼時候人才能出來。”
慕白以爲他是着急連皎，稍微思考了下說道，“二十分鐘吧，還要做一個檢查，時間會久一點。”
二十分鐘。
就算他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公寓再回來，也是來不及的。
濃墨般黑沉的眸子盯着手術室那三個字看了好一會兒，不過十幾秒心中已經糾結過了好幾遍。
天這麼黑了，那個傻丫頭聯繫不到自己會不會一直在醫院等？
電話打不通，她一定慌的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吧？
一想到她有可能在街頭迷茫無措的等自己，戚嶸一顆心都像是被攥緊了一般。
終於，他還是開口，“幫我盯着點，我回公寓一趟。”
他突然要走，慕白完全沒想到，有些意外，“現在回？”
“嗯。”
“你不等她醒了？”
要知道以前每次連皎手術，就算是在國外，戚嶸也會特意飛過來，不管是什麼時間，什麼地點和工作，他都會立刻趕到。
現在人在身邊卻不等了，他很意外。
但是下一秒，那人就給出了一個讓他不再意外的回答——
“手機忘記帶，季溏心還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