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瞬間，柳青蘿非常明顯的，從他眸中看到一縷愕然之色，一閃而逝。
她自己倒是並不怎麼驚訝在這裏見到他，畢竟五夜在這裏，想來林瑾玉距離他不會太遠。
“事情怎麼樣了？”林瑾玉的眼神並未在她臉上多做停留，就直接向五夜問話。
他一貫的把她當空氣。
柳青蘿早就習慣了，也無所謂。
換做從前，除了治療時間，她也不會靠近他所在的範圍十米內。
說起來，兩人雖然相識多年，但幾乎都是冷言冷語，惡語相向，幾乎很少能夠正常交流。
不過今天——
柳青蘿不打算離開。
她提着裙子，隨便撿了個舒服的位置，坐了下來，然後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
林瑾玉看了她一眼。
“你們繼續，我不急。”柳青蘿做了個請便的手勢。
“回二爺，”五夜目不斜視，言道，“船上跑了一個人，根據馬四的描述，應該是他們的三當家熊鍾。剩下一個小頭目張世傑，被我傷了一條腿，現在正關在下面。妞妞他們是那艘船上的船客……”
林瑾玉用兩根修長手指輕輕釦着桌面，點點頭，道:“你去審一遍，問出另外兩艘船的去向，至於不相干的百姓，在下個渡口放他們離開。”
“是。”五夜乾淨利落的轉身離開。
其實就這兩句話，他根本不用特意來彙報，似乎他的目的，就是要帶柳青蘿過來。
對於這一點，屋裏剩下的兩人都心知肚明。
因爲五夜做這種事也不止一次了。
雖然柳青蘿一直覺得他有時候多事管的太多，卻也不忍責備他。
她絕不願去傷害任何一個真心對她好的人。
“我這裏不是茶樓，喝完了就出去。”林瑾玉說完才發現她似乎在走神，便又多看了她一眼。
她的裝扮很簡潔，一個銀環挽住蓬鬆黑髮，襯的一張小臉膚白如雪，晶瑩剔透。
一段時間不見，她似乎又長高了點點……
“我有事問你。”她回過神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冷靜道。
“說。”林瑾玉垂下眸子。
她直截了當問道:“昨晚你爲什麼襲擊我？”
林瑾玉聞言，心中微微訝然。
她竟然能夠認出他。
“你怎麼知道是我？”他挑挑眉毛，一半是好奇，一半是糾結。
他好歹也是穿了夜行服，蒙了面的啊！
就這麼容易露出馬腳？
柳青蘿伸手去夠他面前的點心喫，言道:“我給你個建議，以後再喬裝之前，先洗個澡去去味兒，然後，不要戴你那些名貴的發冠，你當別人眼瞎看不到？！”
林瑾玉把點心碟子移開:“知道是我，你還敢對我下迷藥？”
柳青蘿好幾頓飯沒好好吃了，正喫的高興，碟子忽然被拿走了，不禁惱怒起來:“你先襲擊我！”
“那兩人是我追查好幾天的重要線索，怎麼能被你殺了！！”
“你白癡啊！我什麼時候要殺人了？我就是想燒了他們的頭髮，給他們點教訓！”
柳青蘿唾沫橫飛，恨不得指着他的鼻子罵。
林瑾玉黑眸一滯。
這他倒真沒想到。
但——
“割頭髮爲什麼不用刀子？用火很危險知道嗎！萬一被你不小心燒死，失竊的幾十萬白銀是不是你來負責？”
“我哪來刀子……”柳青蘿說着忽然反應過來，吞了口口水，艱難道，“你說，幾十萬兩白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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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瑾玉雖然說漏嘴，倒也沒打算瞞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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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她雖然小心眼又報復心強，但並不是那種不識大體的無知婦人。
“朝廷準備運往兩廣賑災的銀子，在一個月前，被劫走了。”
他一邊說，一邊把玩着點心碟子，就發覺她的眼珠子跟着碟子走……
忍不住脣角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很快又消失不見，他接着說道:“女皇很震怒，但是派人查了許久也沒有消息。”
柳青蘿點頭:“於是剛好你回去了，她就把這件事交給你了？我怎麼記得你是帶兵打仗的？怎麼，年紀大了打不動了，改行文職查案子了？”
林瑾玉對她的嘲諷無動於衷，淡定道:“我有幾個江湖上的朋友。”
柳青蘿忽然想到什麼，啊的一聲跳起來，震驚道:“這麼說，那艘小破船裏要緊東西就是……”
答案呼之欲出。
“幾十萬兩白銀，就在我的腳底下……”她腦袋有點暈。
難怪那船那麼破，原來是爲了藏匿。
“你還不算笨到家。”
林瑾玉挖苦她一句，又道，“據我所知，他們一共把銀子分成了三批運出去，這裏只是其中一部分。”
柳青蘿冷靜下來，慢慢坐下，發覺碟子不知什麼時候到了自己面前，順手拿起一塊塞進嘴裏，把臉湊近他，冷笑道:“就算你說的全是真的，你完全可以亮出身份阻止我，有必要跟我打架嗎？還是說，你以爲我認不出你，想趁機殺了我報私仇？”
“如果我想殺你，還需要蒙着面？”
他有點彆扭的把臉轉開，她一下子就看到了他白皙脖子上的劃痕。
傷口雖然已經結疤，但就像是一塊無暇美玉上多了裂痕，讓人看着就忍不住生出遺憾來。
“那個，不要緊吧？”她指指他的脖子，禁不住內心一絲小愧疚，關心了一句。
現在想想，他雖然沒有表明身份，但也確實沒有對她動什麼殺手，反而她幾乎差點殺了他。
林瑾玉沒理會她的問題，接着說:“我提醒你，這件事水很深，不是你能隨便摻和，你老老實實考試去，下次如果見到風七娘他們，不要接近，只當不認識。”
“怎麼，你還打算放了他們？”
“哼……”林瑾玉冷笑，“你以爲，這麼大的案子，是憑一幫山匪就能做成的事？”
柳青蘿默然。
朝廷中勢力紛爭，貪官污吏不會少，其中不知會牽扯到多少官員。
應該說，這不僅僅是一起簡單的劫銀案。
風七娘和馬四雖然是小人物，但卻是串聯起許多事情的突破點。
平心而論，這確實不是柳青蘿能夠插手的事。
“我是陰差陽錯碰上了，總不能眼睜睜看着銀子被搶走吧？”她嘟囔着，隨手荷包裏取出一小瓶藥膏，招手道，“低頭過來——”
“什麼？”林瑾玉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