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祠堂自述,兄妹見面

發佈時間: 2024-11-17 07:3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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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的馬車上,楚胤一直沉默着,只專心給傅悅的手抹藥包扎。

她剛纔一直在忍,表面上倒是平靜,可暗地裏,兩只手死死的握着,修長尖銳的指甲嵌入肉中,兩手掌心皆是血肉模糊,饒是楚胤發現了之後立刻就帶着她辭別出宮,她還是出了不少血,眼下都已經凝固乾涸了

而她,卻彷彿感覺不到絲毫痛意,靜靜地坐在那裏,任由他給她上藥包紮,從始至終,眉頭都不曾動過,彷彿那血肉模糊的手,不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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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紮完了之後,她也沒有反應,他也沒有說話,而是坐在她身邊,無聲的將她摟進懷中。

她也順勢靠在他懷中,眼簾微顫後,緩緩閉上了眼,合上眼時,兩行淚痕迅速溢出,滑落在臉頰之中

回到府中,楚胤命人傳來了午膳,傅悅其實不大想喫,可她身子底子不好,不喫不行,只簡單的吃了一點,其實她連飯菜的味道都不曾注意到是什麼,之後喝了藥,就又扎進了房間靜靜坐着,不言不語。

這一次,楚胤沒有在她身邊陪着她,而是自顧的去忙他的事情了,甚至還吩咐了其他人也不要打擾她。

傅悅獨自一人在房間裏靜坐了許久後,下午的時候終於走出了房門,吩咐清沅去酒窖取了兩壇藏青酒,獨自一人提着去了東院的地下祠堂。

走到書房門口的時候,書房的門是開着的,裏面卻沒有人,就連地下祠堂的入口的機關門也是開着的。

只是,傅悅並未太注意,徑直走進密室門,然後一步步的走下石階,裏面和上次來的是一樣,到處點着燭火,還在牆上懸着幾顆夜明珠,幾乎亮如白晝,而香爐上也是燃着三炷香,只是眼下着三炷香才燃了一半,似乎剛插上去不久

傅悅看到,下意識的蹙了蹙眉,四下打量了一下,然後,若有所思片刻後,提着兩壇酒換換走過去,擱在桌上,站在那裏,目光幽深複雜的望着眼前那一排排大大小小的牌位,最後鎖定在最近的兩塊牌位上,靜立許久後,才自顧的從桌上擺着的一把香那裏拿出三柱,放在燭火上點燃,之後輕輕甩了一下,見上面的點點火光滅去之後,才退到蒲團那裏跪下,肅穆虔誠面色寂然的拜了三拜,才起身,將手中的香插在香爐之中。

然後,她忽然淡淡的笑開,眼中卻蓄着絲絲晶瑩,換換打開兩壇酒的塞子,然後拿起其中一罈酒,往後退兩步,撩起衣裙,隨意的坐在蒲團上,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坐着,一副恣意桀驁不拘小節的樣子。

她把酒放在一旁,微仰着頭凝望着聶夙和燕無暇的牌位,脣畔噙着一抹很淡的笑容,低聲道:“父王,孃親,我是臻兒,我回來了”

上次來,她一個字都未曾和他們說過,只跪在這裏壓抑着哭了許久,最後哭暈過去,今日,卻是特意來和他們說說話的。

“對不起”她說:“臻兒很不孝,這麼多年什麼都不記得,渾渾噩噩的活着,忘了自己是誰,忘了你們所有人,也忘了聶家的血海深仇,不過現在好了,我都記起來了,你們不要怪臻兒啊,臻兒以後,一定會牢牢地記着”

垂眸黯然的靜默了好一會兒,傅悅似乎有些難以啓齒,欲言又止了一陣後,才緩緩開口道:“我今天看見趙鼎了,我一看到他,就想了你們,我當時特別想什麼也不顧就衝上去將他碎屍萬段,讓他也嘗一嘗支離破碎生不如死的滋味,可是我沒有,我忍了又忍,把自己的手掐的血肉模糊的,才勉強的忍住了那一份不顧一切的衝動,你們會不會覺得我太過懦弱優柔寡斷呢其實我自己也如此認爲,可是即便如此,我還是忍了下來,從小,因爲慶王府的存在,我不管走到哪裏,說什麼做什麼,都有父王護着,可現在父王不在了,雖然我知道現在不管發生什麼事,阿胤哥哥都會不顧一切的保護我,祁國也一定會護着我,可我要顧全大局啊,阿胤哥哥他們籌劃了這麼多年,我不能讓他功虧一簣,不能再讓楚王府甚至更多的人重蹈聶家的覆轍,葬送更多人的命,你們會明白我的,對麼”

最後兩個字,她問得很輕,夾雜着幾分小心翼翼,似乎在害怕,他們不會明白她的顧忌,會怪她瞻前顧後

頓了頓,她忽然微微笑着,拿起一旁的酒,然後望着聶夙的牌位輕聲道:“父王你看,這是你最喜歡喝的酒,臻兒今日特意帶來跟您喝個痛快,好不好”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我們父女兩個今天就不醉不歸”

說着,她一邊流着淚,一邊捧着酒罈仰頭灌了一口,那熟悉的酒味頓時充斥着鼻腔,許久不喝這麼烈的酒了,她竟被那火辣辣的酒氣嗆到了。

酒氣上頭,她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晃了晃腦袋,然後望着聶夙的牌位,神色有幾分恍惚出神,思緒似乎飄向冷啊遙遠的記憶之中,悶聲低喃:“父王,你還記得麼很小的時候,您就教臻兒喝酒,臻兒第一次喝的就是這個酒,當時只喝了一點酒醉的不省人事,祖母氣得動用家法把你打個半死,孃親也氣的好些日子不理你,可是後來您也還是繼續教我喝,當時您說,虎父無犬女,聶夙的女兒,就該這樣,無所不能爲,怎麼能不會喝酒呢所以臻兒小小年紀,就被您一手調教成了小酒鬼,不過很遺憾,臻兒終究不如您”

“不過人家都說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那時候我就在想啊,我喝不過父王,那是因爲我年紀小,我會長大的,等我長大了,一定要把父王灌醉一次,可是您終究沒有等到我長大的那一日”

傅悅的聲音愈發哽咽嘶啞,許是太過用力的隱忍,顫抖沙啞的聲音帶着幾分壓抑和哭腔:“出征之前,您和二叔,還有哥哥們你們明明都答應我了,一定會早日凱旋,會毫髮無傷的回來,讓我乖乖聽話,在家等着你們回來,我就很聽話的一直等着,可是可是你們都食言了,你們騙我,騙我的好苦,一個都沒有回來,都是騙子大騙子”

到最後,她直接捂着臉隱忍的哭着,抑制不住的淚水如決堤的水一般從指縫間滲出,滑過她的手背,滴落在她的衣裙上,隨之渲染消弭

寂靜的密室之中,除了燭火燃燒偶爾響起的噼啪聲,就是她極致隱忍

悲痛難掩的哭聲。

好一會兒,她才慢慢的停下,緩緩放下手,擡起了佈滿淚痕的臉,赤紅着眼,繼續看着那一排排的牌位,忽然笑了起來。

“不過沒關係,祖母教我的,宰相肚裏能撐船,我大人有大量,纔不跟你們一般見識呢,雖然你們都食言了,可是臻兒知道,若是可以選擇,你們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的回來的,只是你們都沒得選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