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俞生跟喬玖笙趕到急救室,正巧護士走了出來,對他們說,“準備一下,病人要出來了哦,你們多找幾個人,等會兒將病人擡到牀上,注意動作要輕點兒。”
她說話間,方子程就聽到了車軲轆的聲音。
他挑目朝那個護士的背後望去,看見另一個護士推着牀朝門口走了出來。牀單還算乾淨,應該在手術室裏換的乾淨的。
陸飲溪就躺在牀上牀上,身上蓋着一張薄棉被,方子程看不見她。
護士還在說話,方子程像是聽不見。他從護士身邊越過去,大步走到門口,攔住了陸飲溪。
推陸飲溪的護士擡眸望了方子程一眼,見他滿面悲傷,便說,“你可以來看看她。”
方子程猶豫了一下,才從牀尾饒了過來,來到牀頭。陸飲溪的頭跟脖子露在被子外面,那皮膚當真蒼白。陸飲溪的頭上還有血,那不是她的,應該是陸自愛落地上受傷流的血。
方子程在牀邊雙膝跪了下來。
他手探進被子裏,摸到了陸飲溪的左手,那只手冰涼得就像是死人的手。方子程心裏一個激靈,忍不住將那只手握得更緊。
“麋鹿。”方子程輕輕地喊了她一聲。
陸飲溪腦袋搖了搖,沒有應聲。
方子程又問護士,“她能聽到我說話”
“能了,她已經醒了,剛在手術室裏還睜過一次眼睛。我們現在就送她去病房,接下來兩個鐘頭,儘量跟她說說話,別讓她睡着了。”
“好。”
方子程趕緊站起來。
護士正要伸手去推病牀,方子程將手伸過去,握住病牀的副手,他說,“我來吧。”
“好。”
一路上,都是方子程親自推着陸飲溪走。方俞生夫婦便全程陪在方子程身旁。進了病房,方俞生去隔壁病房請了兩個男士,四個人一起,合力將陸飲溪小心放在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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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玖笙給那兩個男人塞了兩包好煙,作爲他們幫忙的謝意。
送走了兩個男士,喬玖笙這纔回病房。
她看見方子程一直貼在陸飲溪的耳邊喊她的名字,心情挺複雜的。她的兒子,以前多冷漠的一個人,現在倒像是個正常人了。
方子程說,“麋鹿,我是方子程,你能聽見我說話嗎醫生說,讓你保持清醒,不能睡着。”
“你要能聽見,就哼一聲好嗎”
他問完話,屋子裏安靜了片刻。
“唔”
陸飲溪發出了一聲唔唔的聲音。
見狀,方子程沒忍住又握住她的手。“麋鹿,你別怕,我在這裏陪着你。”
過了會兒,陸飲溪又哼了一聲。
方子程總算是得到了一點兒安慰。
不過,說完那句我會在這裏陪着你之後,方子程就詞窮了。他本也不是話多的人,他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喬玖笙發覺了方子程的窘況,便提議道,“換我來”
“不。”
哪怕是尬聊,方子程也想自己陪着陸飲溪。
他想了想,就打開手機,搜了王子變青蛙的故事。他最後找到了貝瓦故事上的版本,最短,也最精煉。方子程跟陸飲溪說,“麋鹿,我給你念故事啊,你別睡,你聽着。我念一句,停頓一下,你就哼
一聲。”
喬玖笙跟方俞生對視一眼,都是滿頭黑線。
念故事書,不是哄人睡覺的麼
喬玖笙正想告訴方子程換一個方式,怕他講故事,將陸飲溪給講睡了。哪知道,陸飲溪那被方子程握住的手,手指竟然輕輕地點了點。
喬玖笙:“”
感情是她想錯了。
方子程的聲音處於變聲期,聽上去怪怪的,有些啞,還有些粗。他念起故事書的時候,真的特別能催人入睡。喬玖笙跟方俞生坐在沙發上,就聽方子程念道:“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國王,國王有很多美麗的女兒,其中小女兒長的做漂亮最可愛。”
“麋鹿,聽到了麼”
陸飲溪點了點手指。
方子程嗯了聲,又道,“王宮附近有一片大森林,大森林裏有一棵大樹,大樹旁邊有一個很深的水池。”
“麋鹿,點點手指。”
陸飲溪又聽話地點了起來。
喬玖笙見狀,忍不住嘖嘖兩聲。
等方子程慢吞吞地念完故事,輸血過後,身體不太舒服的喬玖笙倒是靠在方俞生的懷裏睡了過去。房間還有一個陪護牀,方俞生將喬玖笙抱到牀上放下。
喬玖笙躺下的時候,睜開了眼睛,她盯着方俞生看了一會兒,才嘟噥說,“陪着程程,幫襯着些。”說完,她小幅度翻了個身,就睡了。
方俞生在她肩膀上拍了拍,等她徹底睡着,這才走到方子程的身邊。
方子程已經講完了故事,但還是沒有到醫生之前叮囑的時間。全麻手術後,病人在兩個小時內是不能睡着的,爲的是避免病人因爲全麻沉睡太久,而產生呼吸遺忘症。
一旦病人產生呼吸遺忘症,就會死。
陸飲溪好不容易熬過來手術,從鬼門關走了一會,方子程就特別緊張這兩個小時。方俞生體會到了兒子的焦慮,他按住他的肩膀,說,“接下來,讓我來。”
方子程擡頭看着他,有些疑惑。
方俞生說,“讓我這個未來公公跟她說話,我隨便說個什麼,都夠她緊張的。”
方子程想了想,竟然覺得在理。
方俞生就站在牀邊,對陸飲溪說,“兒媳婦。”
陸飲溪的手顫了顫。
方俞生又說,“等你病好了,我就讓你跟我們程程訂婚。”
陸飲溪眼皮都開始打顫了。
方俞生還說,“如果你睡着了,到嘴的程程就飛了,就跟別人相親相愛了。”
這下,陸飲溪的手忽然抓了方子程一把,雖然力氣不大,但也足夠驚喜到方子程。
方子程看得歎爲觀止。
還能這樣
方俞生就跟陸飲溪瞎幾把扯,無論他說什麼,陸飲溪都很給面子地迴應了他。
方俞生有些沾沾自喜,他低頭衝方子程拋了個得意的眼神,“這可比你講故事有用多了。”
方子程難得的沉默了一下,然後心服口服,對他爸爸說,“爸爸很厲害。”
“呵,所以說,薑還是老的辣啊。”
過了沒多久,方子愷一個人回來了。他手裏提着好幾個食盒,那是方俞生他們三個人的夜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