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胤看了看手裏的酒罈子,神色在前邊煙火的反襯下忽明忽暗,十分複雜的笑着:“確實是這個”
燕不歸又恍惚的笑道:“祖母是出了名的脾氣不好,那一頓打,差點把父王打殘了,可父王愣是死性不改,傷養好了之後又開始拉着臻兒喝酒,臻兒也是個小酒鬼,喝過一次就上癮了,父女倆脾胃相投,總是躲起來偷偷喝酒,臻兒一開始酒量不好總是喝不了多少就醉,所以被祖母發現了幾次,訓了父王好多次,還勒令父王不許再帶着臻兒喝酒,可臻兒也不曉得是不是因爲隨了父王,對酒格外的喜愛,央求了幾次,祖母對她從來都是有求必應,只能依着她,就這麼鬧着鬧着,臻兒的酒量越來越好,小小年紀,竟然都能把我們兄弟幾個灌醉”
“我記得在北境的時候,有一次打了勝仗大敗北梁,軍中犒賞三軍喝了慶功酒,四哥半醉半醒的還嚷嚷着說,臻兒那個小酒鬼不在,喝酒忒沒意思,等打完仗回京,一定要找那小丫頭喝個痛快,把她灌醉一雪前恥,可是”
慶王府嫡系一脈,就有聶夙和聶明兩兄弟,同父同母,所以他們的孩子一起排序,堂兄弟一共六個,其中聶夙三個聶明三個,而聶禹槊實際上是六兄弟中最小的一個,排第六,而老四,是聶明的第二個兒子,聶禹城,而慶王府因爲聶夙和聶明兄弟倆的感情好,從來沒有那些勾心鬥角的事情,六兄弟也都是真心疼着聶蘭臻這個最小也是唯一的妹妹,感情都十分要好。
可到頭來,除了他被大哥和聶家軍的將士保住了一口氣九死一生的活了下來之外,他的五個兄長,全都沒能活下來,和父王二叔一起,埋葬在那兵荒馬亂的戰場之中,沒人收屍,無人祭奠,或許因爲面目全非了,誰也沒能辨認就全都和着所有聶家軍的將士一起燒成灰了
到現在,他們都揹負着叛國賊的罵名
何其荒謬
楚胤聽着燕不歸說這些話,靜默着沒有開口,只是偶爾喝一口酒,然後靜靜地聽着,而燕不歸,說到聶禹城後忽然停了下來,之後似乎是想起了聶禹城,忽明忽暗若隱若現的面龐顯得格外痛苦壓抑,眼中閃爍着晶瑩,似乎在無聲壓抑的哭着,也很久沒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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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不斷響起的煙火聲和下面楚馨和傅悅的笑聲充斥着,和屋頂上的氣氛形成反差,充斥在燕不歸的耳畔,似乎只有這樣的繁華熱鬧和歡聲笑語,才能勉強衝散屋頂上的壓抑和悲傷,特別是傅悅的笑聲隱隱傳過來,讓燕不歸的沉痛壓抑的心情不由得好了些。
然後,他看着那邊空地上正在和楚馨一起玩煙花的傅悅片刻,扭頭對楚胤道:“你下去陪她吧,不用管我”
楚胤卻是搖了搖頭:“她現在玩的正高興,我去了會打擾她的興致,她已經許久不曾如此開懷了,讓她繼續玩吧”
這一年來發生了太多事,加上覆明和想起身世和一些記憶,傅悅很少開懷的笑過了,雖然經常笑,可是大多數都是在應付他們的敷衍,眼底卻沒有半點笑意,讓人看着心疼,可怎麼哄她都無法讓她真正開懷,如今她難得高興,實在是不忍心打斷。
燕不歸點了點頭,倒也沒再讓楚胤走,然後,倆人並排坐在屋頂上,喝着酒看着下面的傅悅,偶爾說幾句,不過大多數是沉默的。
傅悅身體不能熬太晚,加上剛纔放煙花玩累了,所以不能一起守歲,眼看着時辰和之前休息時間差不多的時候,她就回去休息了,楚胤陪着她一起,在她睡着後,確認她真的睡死了,才悄然離開了房間。
在他走後,傅悅睜開了眼,那雙清明透徹的眼眸,哪裏像是睏倦的模樣
安姑姑不像以前一樣守在牀邊,可但凡楚胤不在,她都會在屏風外面守着,聽到屏風內傳來些許動靜,她走近一看,見傅悅坐着,不由一陣喫驚:“公主不是睡着了麼怎麼醒了”
傅悅淺淺笑道:“姑姑,我想自己呆一會兒,你先回去休息吧,不用在這裏守着”
安姑姑知道傅悅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她裝睡等楚胤離開纔起來,怕是有心事憋着,哪裏肯離開,忙上前一步柔聲問:“公主可是有心事要不和姑姑說說”
傅悅搖了搖頭道:“沒有,只是睡不着想自己待一會兒,姑姑不用擔心,你去休息吧,您身體不好,就不要守着我了”
“那要不要找王爺回來陪着你”
傅悅搖了搖頭:“不用,夫君應該是有事情忙,一會兒就回來了不用特意驚擾他”
安姑姑雖有些不放心,可傅悅都這麼說了,也不好繼續待着,便福了福身退了出去。安姑姑出去後,傅悅面上本來還保持着的淡淡笑意很快散了去。
“蒙箏”
聲音剛落,窗軒那邊少許動靜傳來,而後一抹黑影閃了來。
站定在傅悅面前,恭敬揖手低喚:“公主殿下”
第二天年初一,一大早,府中祭祖,傅悅早早就起了,和去年一樣,又收到了楚胤送的紅包,是一把打造的很小巧精美的匕首。
傅悅拿着匕首研究了一下,很是納悶:“爲何送我一把刀”
楚胤笑笑:“不知道送什麼,這把匕首原本就是打造來送給你的,只是當初沒來得及,現在也是物歸原主了”
傅悅撇撇嘴,沒好氣道:“沒誠意,人家新年紅包都是送銀子,你就整這些物件送給我,去年的還好,是一條紅珊玉手鍊,可以戴着,還救了我的命呢,可現在好了,你送我一把刀,我也不知道用來做什麼”
那條紅珊玉手鍊找回來後,就一直戴在她手腕上沒有摘下來過,她特別喜歡,對身體也好,可這一把刀
給她殺人啊
楚胤道:“這個我想過了,我的銀子確實挺多,可再多也都是你的,送這個最沒誠意,也俗氣得緊,其他的也沒有什麼是臻兒喜歡的,這把匕首是我以前按照你的喜好畫出來讓工匠打造的,只是尚未送給你就現在你回來了,姑且算是借花獻佛吧,怎麼,你不喜歡”
傅悅拔出匕首比劃了一下,笑眯眯的道:“喜歡啊,挺好看
的,雖然現在不知道用來做什麼,可”保不準以後呢
總有派上用場的時候。
楚胤溫聲笑道:“喜歡就好,好了,快收起來吧,時辰不早了,一會兒還要去祠堂祭祖”
“嗯嗯”
傅悅點了點頭,把匕首放在梳妝桌上,才坐在那裏任由清沅她們給她裝扮。
因爲是過年,傅悅穿了一身紅色喜慶的衣裙,瞧着十分的明豔俏麗,許久沒有這般打扮過了,之前一直在府中養病解毒,出去幾次也很少刻意打扮,哪怕是年前進宮參加宮宴,也不過是稍微裝扮穿了一身尋常的華服,倒是沒有眼下這副模樣瞧着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