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溏心從餐廳出來時才九點多，眼看離上課時間還早，便直接去了醫院。
這次杜燕麗沒有假惺惺的再讓司機送她，興許是該說的話都說完了，季溏心也不在意，乘地鐵又倒了一輛公交車，好不容易到了醫院，心神卻不安定，耳邊全都是包間最後想起的那句話。
站在病房門口，甩了甩頭，努力將剛剛的事情拋諸腦後，調整好情緒後進了病房。
唐如意不在自己的牀位，而是站在窗戶邊曬太陽，身邊站着隔壁牀的李阿姨，兩人牀位挨着，年齡相仿，自然聊得來一些。
有個人陪着說話解悶兒，她總歸是放心一些。
季溏心輕聲走過去，故意屏住呼吸不讓她察覺，到了跟前才猛然擡手拍了怕唐如意的肩膀，“媽！”
“哎呦……”唐如意嚇了一跳，轉過身來看見她後才擡手撫了撫胸口，“你這是想嚇死我！”
“你跟李阿姨聊什麼呢，這麼開心？”她勉強扯出一抹弧度，笑意岑岑的看着兩人。
“能聊什麼，都是些家長裏短的東西。”唐如意擺擺手，跟李阿姨說了聲便牽着她的手到了牀頭坐下，“你今天怎麼過來了？”
季溏心不動聲色的斂下眉眼，不想將那些鬧心的事情告訴她，“今天下午纔有課，正好有時間就過來一趟。”
生怕唐如意又嘮叨，她趕忙又問，“最近身體恢復的怎麼樣？”
“很好，連醫生都說沒問題，你放心就行，再過不了一段時間，媽就能出院了。”說起這些，唐如意眼底似乎都燃氣光亮，她現在就盼着能出院呢。
“待會我去過去問問醫生那邊，你彆着急，先安心養着。”說完，季溏心看了眼旁邊的空位，“看護呢？”
唐如意卻拉過她的手，有些猶豫的開口，“看護我給辭退了……”
“媽！”才聽了一個話頭，季溏心便忍不住着急，擡高音量，一雙大眼睛迫切的看着她，“什麼時候辭的？你怎麼不說一聲呢！”
“我跟你說過，你這孩子就是不聽，我現在行動早就沒問題了，不需要人攙着扶着，再說了，你打工的那個地方天天送來些補湯，我壓根也不用去食堂了，有什麼好擔心呢？有個人在旁邊，我也彆扭啊！”唐如意一邊說一邊擺手，樸實無華的臉上寫滿了勸慰，“你留下這個錢給自己花，上了大學不比以前，同學們出去進來都得用錢，你別讓人家說出什麼來。”
唐如意雖然人在醫院，但是季溏心知道，她一顆心全都掛念着自己，如若不是身體不好實在沒辦法，自己也一定會被照顧的很好很好。
這麼想着，心裏既酸澀又感動，話都被堵在嗓子眼裏，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好不容易抽出時間來陪陪唐如意，她本打算多待一會兒再走，只可惜這樣溫馨的氛圍並沒有持續太久，當季溏心接到白玲玲的電話時，她就再也笑不出來了。
看着站在走廊盡頭的那一抹熟悉身影，季溏心一顆心跳的飛快，一陣頭重腳輕的眩暈朝她襲來。
她最近這是撞了什麼黴運，前二十年累積的破事一下子全都爆發了？
季溏心甚至都懶得猜測，徑直走過去，似乎感受到身後這一抹涼意，白玲玲轉過身來，臉上還帶着m家圓框鑲鑽眼鏡。
她是把醫院當成t臺了？
這樣一身裝扮出入高級會所或許還會引人稱讚，在醫院打扮成這樣，估計會被認爲是從精神科剛掛完號的病友。
季溏心臉色淡然的看着她，“白姨，找我有事？”
“又來探病呢？你倒是挺孝順。”白玲玲輕嗤一聲，雖是誇獎的話，卻完全不是誇獎的語氣。
季溏心也不在意，神色淡淡的重複了遍，“你找我？”
之前她還尚且願意跟白玲玲客套兩句，但是現在她發現沒用，根本不會改變什麼，也就省了那虛僞。
其實白玲玲今天是聽季優說，季溏心被沈君宜抓住了什麼把柄，讓她現在立刻去醫院找季溏心，雖然不知道自家閨女又搞什麼鬼，但她還是來了。
白玲玲視線從她臉上掃過，試探性的問道，“這段日子過得挺不舒坦吧。”
季溏心因爲她這句話輕輕皺了下眉頭，完全本能性的反應，可讓白玲玲更加堅定了心裏的猜測，“我早就跟你說過，戚嶸那樣的男人不可能因爲你手信，怎麼樣，現在應驗了？”
她這話是指的沈君宜，可此時落進季溏心耳朵裏，卻讓她聯想到照片上那張臉。
“況且你這樣出身的女孩，別說是戚家，稍微有錢有勢一點的家庭都不會接受，他就算娶你你們也不會長久，男人都是這樣，想要靠抓住他們的心來換取婚姻幸福，根本就是天方夜譚。”白玲玲自身是小三上位，說起這樣的言論自然不會覺得臉紅。
一天之內第二次提起身世問題，季溏心扯了扯脣角，目光裏沒有一絲閃躲，定定看望着那張精緻的臉，“白姨，別人說也就算了，你也這麼說會不會有點過分了？”
或許別人不知道唐如意和季偉的事情，她白玲玲可是插足的那一個，比誰都清楚。
臉皮是有多厚，才能在她面前趾高氣昂的說起這些？
被她噎了一句，白玲玲氣的鼻子都快歪了，要不是忌憚戚嶸，她非得撕爛了這張嘴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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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季偉是法律上的夫妻，你不服氣也白搭，你以爲會有人在意過程？大家只是看結果罷了！”白玲玲說着，順手摘下臉上的墨鏡，露出那雙保養無數卻依舊擋不住歲月痕跡留下皺紋的眼睛，“非得等到自己被趕出戚家大門的時候才知道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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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玲玲聲音不高但是嗓音卻很尖細，聽起來讓人渾身都不舒服。
確切的說，她從昨天晚上看到那張照片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不舒服了，戚嶸避而不答的態度，杜燕麗輕蔑侮辱的話語，還有此時此刻白玲玲鳩佔鵲巢的嘴臉，都讓她感覺無比的壓抑噁心。
她到底做錯了什麼，要被這樣對待？
唐如意到底做錯了什麼，要被所有人拿來嘲諷？
她真的累了，累到連跟他們繼續戰鬥的力氣都沒有了，她有好多好多事情沒要做，賺錢，工作，完成學業，她本來已經不剩多少力氣，不想連這僅剩的都拿來爭執了。
她拼命想要從這吸人的漩渦中脫離。
她想逃避。
用她這二十年來一貫的方式，如果這些給她們就可以息事寧人的話，那就這樣好了。
肩膀上像是壓了成千上萬噸重的鐵塊，哪怕是緊握雙拳也頂不住了，女孩眼睫輕眨，輕聲問道，“你想讓我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