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五天,皇帝等了五天,暝絕都沒有回來!
皇帝接連派了好幾撥人去聯絡召見,可是,暝絕就像是蒸發了一樣,沒有任何消息,因爲當日他是直接奉命出城去辦事的,所以下面的人也都不知道他的下落。
暗龍衛體系龐大,總人數數以萬計,除了暝絕這個衛長,下面還有四個副衛長和十六個肅衛,雖然暝絕不在,可下面的人各有所職,平時暝絕多數都是在爲皇帝奔走辦事,或是調遣下面的人辦事,但實際上也不太統管暗龍衛的事情,所有的挑選徵集人數和訓練調配都由下面的四個副衛長管着,所以他不在倒也不影響什麼,但是他是暗龍衛長,是皇帝最信任的人,他不見了可不是小事,皇帝隱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但是,卻也只能不停地讓人去找,然而無論怎麼找,都找不到……
許是因爲猜到暝絕已經出事了,皇帝這幾日日日都焦躁不已,因此日日頭痛,好似要炸開一般難忍,心情愈發暴戾,竟一連殺了好幾個太醫,身邊伺候的宮人太監也一連處死了好些,弄得身邊伺候的人和太醫院的太醫人人自危,宮中上下也都因此驚惶不安。
也不知道是爲什麼,也就在這個時候,難得清醒平靜的皇帝,突然想起了見單獨關押了半個月的何儔。
何儔被關了半個月,是單獨關押,且和那些涉案官員不同的是,關押他的地方,其他地方更寬敞乾淨些,還守着一羣御林軍,這半個月,除了送東西和更換整理牢房的婆子之外,沒有任何人搭理他,他也很鎮定,不像其他人那樣各種狼狽驚恐聲聲喊冤,而是不動如山的住在牢裏,從未說過一句話。
皇帝的傳召,他也毫不意外,泰然自若的跟着去了。
夜晚的宮中,總是透着一股陰詭的氣息,許是這座宮城之中游離着太多冤魂了。
因爲最近幾日皇帝性情太過暴戾,總是陰晴不定的,伺候皇帝的人都很是驚慌,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惹怒了皇帝被處死,所以連呼吸都不敢大聲,個個都屏着呼吸小心翼翼的,好似空氣凝固一樣繃着。
何儔被領進來的時候,看到周圍一個個都屏息凝神小心翼翼的守着的下人,眉頭動了一下,隨即便不動聲色的垂下眼眸,被莫旌帶着兩個御林軍親自帶進了後殿。
皇帝已經在等着他了。
莫旌送了人進來後,就帶着兩個手下出去了。
所以,殿內只有皇帝和何儔兩個人。
何儔一直沒看皇帝,但卻感覺到有一道帶着威壓的目光一直看着他。
“……參見陛下!”
沒有自稱,也不如以往恭敬,而是透着一股木然。
差不多有半個時辰的時間,皇帝都沒叫他起來,也不曾說話,只目光沉沉的看着他,而何儔,也是挺着脊背垂着眼眸跪在那裏,沒有看皇帝,也不見絲毫惶恐畏懼,面不改色無動於衷,確切的說,是一臉頹然和死寂。
終於,皇帝沉沉開口,打破了沉默:“何儔,朕若沒記錯,你在禁軍中也有二十多年了吧?”
“是,二十二年。”
他是將門出身,自小習武滿腔熱血,年少從軍,立了一些軍功,二十四歲被調遣進禁軍,後面一步步被提拔榮升,短短三年,也就是十九年前被破格提拔爲禁軍統領,死秦國史上最年輕的禁軍統領,一時風頭無倆炙手可熱,誰都知道皇帝對他的倚重和信任。
這麼多年,他也從未辜負過皇帝的這份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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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面色沉肅,淡淡的道:“何家滿門忠烈,你的父親是朕當年極爲賞識倚重的將領,對朕忠心耿耿,朕當年破格提拔你爲禁軍統領,就是看重何家,信任你對朕和秦國的忠誠,可你卻附逆榮王背叛於朕,助榮王犯上作亂,這麼多年,朕如何賞識倚重你,你自當明白,朕很想知道,你爲何叛朕?”
這半個月,他一直想不明白。
何儔的反叛,確實是遠遠出乎他的意料之中。
何儔垂着眼眸微微低頭,淡淡的道:“陛下的看重和信任,何儔一直明白,也謹記於心。”
“那爲何要叛?”
何儔淡淡的道:“何儔從始至終都忠於秦國,但是,卻並非只忠於陛下本人。”
皇帝眯眼:“你這是何意?”
何儔擡頭,目光堅定無畏的坦然直言:“何儔效忠的,是秦國的皇帝陛下,而非陛下本人!”
皇帝倏然一愣。
何儔道:“如同陛下所言,何家滿門忠烈,深受皇恩,當年父親就對臣說,先帝雖有容人之心,卻優柔寡斷庸碌無爲,而陛下在先帝諸位皇子之中最爲賢德,定是個有爲之明君,值得效忠追隨,所以何儔也只謹記於心,對陛下忠心耿耿,但是事實上何家也好,何儔也好,我們所效忠的,只有秦國的陛下。”
確切的說,何家一向都是純臣,所忠於的,只有秦國的皇帝,誰坐上去便是忠於誰,卻從來不是效忠某一個人。
皇帝擰緊了眉頭,面色沉重:“既如你所言,朕還是皇帝,你道你忠誠,那又爲何叛朕?”
何儔眸中難得出現了一絲憤慨,很失望的看着皇帝道:“因爲在何儔的心裏,陛下您……已經不配爲君!”
皇帝臉色驟變,坐直了身體眯着眼看他。
“你……”
何儔定定的看着皇帝,沉聲道:“身爲帝王,庸碌無爲也好,昏聵無能也罷,那都並非難以諒解的過錯,但是作爲一國帝王,勾結敵國殘殺忠良,致使北境軍民死傷無數,因爲猜忌暗殺忠良,爲一己私心主導朝堂爭鬥致使秦國動盪,那便不配爲君,何儔一世忠君,卻也並非愚忠之人,所以,何儔從未背叛!”
皇帝臉色愈發陰沉,眼中殺氣難掩,冷冷看着何儔咬牙斥責道:“何儔,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何儔一臉無畏,目不轉睛的看這個皇帝聲聲質問:“難道臣說錯了?陛下敢說自己當年並未勾結北梁?慶王並非冤屈?抑或着,陛下敢說您沒有爲了給七殿下鋪路而引導朝堂爭鬥同室操戈?如今朝堂混亂不堪,皆是陛下一手導致,而榮王之叛,陛下您又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
皇帝啞然無聲,臉色卻是難看到了極點。
他極力忍着,死死地摁着頭,可頭越來越痛,就像有什麼東西在腦中啃噬一般,五官都扭曲猙獰起來,然後,終於忍不住了,厲喝一聲大手一揮,把身旁的矮几上的一堆東西全數揮散在地,茶盞瓷器破碎散了一地,還有一些飛到了何儔身上,何儔看着,坦然無畏不爲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