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枝和柳葉聽到這個消息,驚異不已。
二少爺要受罰了
兩人一起看向鬱嬌,鬱嬌並沒有驚喜,因爲,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之中。
那豐臺縣令喜歡玩弄幼女,京中不少人都知道。只因豐臺縣令當年救過皇上一命,皇上念及舊恩,再加上豐臺縣令的愛好也沒鬧出大事來,皇上纔沒有處罰豐臺縣令。
但她堂堂丞相府的女兒,再不受寵,身份也在那兒,卻被鬱人傑送去給一個縣令做妾,何況,她的身份還是五品縣君,傳到朝中,有那跟丞相府作對的人,還不得死命的送彈劾的摺子大肆地嘲笑着丞相府
鬱老夫人罰鬱人傑,想必是想到了這一點。
兩個僕婦朝鬱嬌屈膝行了一禮,提着燈籠匆匆離去了。
春嬸帶着鬱嬌主僕三人,繼續往前走。
走了幾步,她又回頭看了眼鬱嬌,女孩子明明只有十三歲,可那眼神鎮靜得跟個大姑娘似的,她心頭不由得一縮。
燈籠光映照下,鬱嬌看到春嬸看過來的眼神,疑惑中浮着一絲敬畏,同剛纔離去的兩個僕婦的眼神,是一樣的。
原因麼,鬱嬌也猜得到,鬱老夫人和錦夫人要罰她,卻忽然放了她,鬱人傑告狀不成反被處罰了。
她四兩撥千金的幾句話,將鬱老夫人和錦夫人還有錦夫人的一雙女兒,全都威懾住了,下頭的僕人,當然是更會怕她了。
深宅大院的僕人們,都是這般如牆頭草一樣,誰厲害,順從誰。
很好,她要的便是這樣的結果。
繞了幾處亭閣和幾座花園,她們到了一處黑漆漆的院落。
因爲天太黑,也看不出院子是在鬱府的什麼方位。
春嬸從腰間掏出一串鑰匙,從其中摸出一把來開了院門。
木頭門發出沉悶的“吱呀”聲,顯然,這門許久沒有開過了。
春嬸擠了一臉的笑容,對鬱嬌訕笑說道,“夫人說,不知四小姐會忽然回來,一時準備不足。四小姐勿怪,您先在這兒歇着,等哪天得空了,再給四小姐挪地方。”
使了壞呢,還怕別人說,說什麼以後再換地方,只怕難。
鬱人傑回府時,天還未黑,到現在,已過去兩個多時辰了,收拾一處院落,有足夠的時間。春嬸卻說準備不足,簡直是在敷衍小孩。
僕人們可沒有膽子敢敷衍她,主使,只有那錦夫人。
鬱嬌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麼,擡步走進了院子。
燈籠光照着小徑,鬱嬌能清晰地看到路兩旁雜亂的花木,和坍塌的花牆。偶爾有不知明的什麼小動物跑過,驚得跟在幾人身後的灰寶,豎起了耳朵,一聲咒罵,“他大爺的,怎麼會有蛇”
桃枝和柳葉直皺眉頭,這處院子,比豐臺縣鄉下的別院,看着還荒涼啊。
春嬸將她們領進屋裏後,就離開了。
什麼洗浴水,什麼夜宵,一句也未提。
桃枝端着燭臺,在幾間屋子裏轉了轉,欲哭無淚地說道,“小姐,屋子倒是比豐臺縣別院的屋子要寬敞,但是,這這沒法兒住人啊。”
的確沒法住人。
院中長滿荒草,不時有蛇和野兔還有老鼠跑過不說,屋子的窗子,還是坍塌的。
那蛇和老鼠,還不得隨意地鑽進鑽出
五間屋子,只有一間屋子有傢俱,還是破舊不堪的。牀上的被子,只是些舊被子,散着股黴味。天曉得,是哪個僕人用過的。
好在院中有口井,後院有廚房,裏頭的竈臺,還沒有壞掉。
“先將就着住下,明天再說吧。”鬱嬌打量着屋子,說道,眸中閃過一抹寒光。
鬱府的人,是想讓她自生自滅嗎
來日方長
抱怨歸抱怨,當然是先住下再說。桃枝和柳葉兩人抱怨
,也是爲鬱嬌。
剛纔在聚福堂那兒,她們可是仔仔細細地打量過鬱家幾位小姐的穿着,那些華麗的錦裙和精美的首飾,在燈籠光映照下,閃閃發光。幾位小姐們美得像仙子一樣。
可同樣是小姐,憑什麼她們小姐要喫苦穿得差,還住得差呢
兩人掃了地,抖掉了被子上的灰塵,鋪好牀。鬱嬌就着她們燒熱的水,簡單地梳洗後,睡下了。
牀只有一張,且窄小,三人擠一起,睡不下,桃枝和柳葉只好睡在牀前的腳踏上。
大約是累着了,加上天色已晚,兩個丫頭裹着一牀薄被,很快就睡着了。
鬱嬌沒有睡意。
她聽着她們發出均勻的呼吸聲後,推被下了牀,穿好衣,來到了外間。
灰寶見她走出來,跳上了她的肩頭。
“嬌嬌,草裏有蛇”灰寶的兩只前爪,緊緊地抓着她的衣襟,瑟瑟發抖。
“明早喫蛇羹。”她不以爲然地說道。
蛇看着可怕,其實是美味的。特別是對於行軍在外,缺糧食的兵士來說,能抓到一條蛇或是一只小動物來做食物,那簡直是上天給予的恩賜。
她想起娘剛死的那一年,她跟着父親林伯勇去北疆邊地,不巧,遇上了春末的缺糧季,兵將們只好喫着野菜粥果腹。父親怕她餓着,自己喫着野菜羹,卻將蛇羹讓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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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
她閉了閉眼,誰害得你,父親
晚上的月色很好,能清晰地看清府裏的道路。
過了七年,鬱嬌對府裏道路的記憶,已經模糊了,但好在有灰寶在。
就在剛纔,鬱嬌被鬱老夫人和錦夫人傳去問話時,灰寶已在鬱府裏跑了一圈。
它只是只小動物,隨意出入,沒人會去留意。
按着灰寶的指引,鬱嬌很容易地找到了長寧郡主住的院子。
雖然她回京來,要做的事情很多,但若不是原主,林婉音根本重生不了。
誰對她不好,她會記着,誰對她好過,她更會記着。
原主想了唸了七年的親孃,她沒理由不來替原主看看。
月色下,鬱嬌打量着這處院落。她看不清院子是否華麗,但僅看院門,就比她之前見過的任何一處院落的門,都要高大,圍牆一直延伸出去,隱約看着,是座極爲寬敞的院子。
她伸手敲了敲門,等了好久,裏頭纔有人問道,“誰呀”
“我是四小姐,我回京了,我來見我娘,快開門吧。”
“四小姐”聲音透着驚喜。
鬱嬌以爲裏頭的人會開門,但那嬤嬤卻說道,“夫人精神不好,已經睡了,你走吧。哦,以後也不要來,她不記得你了。”
然後,不容鬱嬌再問,腳步聲飛快離開了。
爲什麼不讓她見長寧郡主
鬱嬌再次拍門,裏頭的人卻不再出現。
她擡頭看了眼院門,心中浮着疑惑。
既然回來了,總有機會相見,這麼一想,她便轉身離開了。
院子裏,嬤嬤快步進了裏屋。
屋裏沒有點燈,一個身材苗條只穿着中衣的中年婦人,散着頭髮靜立在窗子前,如一尊玉雕。
月光從窗口照進來,映在她的臉上,依稀可見她依舊嬌好的容顏,和一雙沉寂如死水的眼眸。
嬤嬤走上前欣喜說道,“郡主,剛纔是四小姐。四小姐剛一回京馬上來看您,可見,她並沒有恨郡主呢。”
長寧郡主未說話,木然轉身往牀榻走去,她閉了下眼,兩顆大大的淚珠,無聲地滾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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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長寧郡主是個有故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