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他留下的字條

發佈時間: 2024-10-22 08:49:45
A+ A- 關燈 聽書

夜晚的山林漆黑如墨,風聲颯颯蕭蕭。

農場只有一處出入口通往城市,其余三面環山,保鏢封鎖道路來回搜了幾次都沒找到舒嫿,只得請來搜救隊,去那無邊無際的山裡找。

直升機的探照燈照進樹叢裡,點亮漆黑夜色,照得人心慌慌,卻又找不出一個人影。

趙笈坐在屋子等了半宿,實在坐不住,不管不顧地衝出去,滿腦子想的都是舒嫿。
她若是和他置氣,往城裡國道上走,那好歹也算安全,可她若是躲進了山裡,萬一遭遇不測呢?!

趙笈越想越急,他甚至覺得舒嫿就是這麽個性子,會專門挑最偏僻危險的地方躲著他,一點兒也不知道擔心自己的安危,出事了可怎麽辦……

“舒嫿!”
“……舒嫿,你在哪?!”
夜色中,男人大聲呼喚著她的名字,眼眶泛紅,聲音急切。

東方黑龍 https://power16888.com/

聲音飄入群山之內,就像一粒石子投進水裡,毫無回應。

顧矽就跟在趙笈後面跑,眼見著自家老板衝進荒草叢裡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邁,胸口也實在悶得慌,趕緊上前攔住他好一頓勸。
“先生,搜救隊已經在找了,您可千萬不能自己去啊!”
“萬一您有個什麽好歹,我可怎麽跟老太太還有英琮先生交代啊!!”

“我能有什麽事!”
趙笈心急如焚,指著鬼淒淒的深山大吼。
“舒嫿呢,萬一她真的跑進山裡被野獸吃了,明天我就跟著她一起死!”

顧矽沒學過防身術,稀裡糊塗地根本扯不住趙笈,被男人一撂就掙脫開了。

野獸……
顧矽心虛地看了看荒郊山林。
他也是從農村考進城市的娃子,這年頭的山林哪還有野獸啊,野狗都不見一只,比熊貓還稀有。

趙笈這麽說,屬實是刻板印象了。

不過顧矽又沒辦法反駁什麽,畢竟趙笈從來沒去過真正的野外,他不能指望一個養尊處優的男人理解他的想法。
況且,趙笈還是剛剛痛失所愛的男人,全無之前漫不經心遊刃有余的氣度,活像是野獸本身,試圖抓住他抓不住的那縷香魂。

顧矽見趙笈往前面去了,只得為這對癡男怨女歎一口氣,再哼哧哼哧地跟上。

直到天空泛起魚肚白,搜救隊還是沒能找到舒嫿。

倒是顧矽一語成讖。
趙笈沒在山裡呆過,頭一回進山匆忙魯莽得什麽裝備都沒帶,不知道被蟲子咬了還是雜草扎了,手臂泛起異樣紅腫,一會兒就發展成過敏性休克。

顧矽嚇得腦袋都快掉了,趕緊征用搜救隊的直升機,把趙笈送到私人醫院搶救。

農場主也嚇得不輕,戰戰兢兢地過來問需要報警還是配合調查。
直升機騰空升起,巨風吹得顧矽後腦杓嗖嗖涼。
“呃…沒事,不麻煩您,我把帳結一下。”

農場主慶幸地點點頭,還主動幫顧矽把民宿裡的東西收拾好搬到車上。
幾只行李袋都來不及使用,就又被裝進了後車箱。
其中有一只行李袋的拉鏈沒拉好,一瓶野營防身噴霧滾了出來,落進車箱看不見的地方。

無人在意。

如果舒嫿還在的話,他就會記得包裡裝了噴霧。

——

趙笈在病房裡躺了兩天,大病一場。
他的免疫力極具下降,病情恢復得很慢。

他嗜睡,經常夢見舒嫿。

夢裡的他一開始很漫不經心,像是在對她說,我知道你想玩什麽花樣,我只是想看看你會怎麽樣糊弄我欺騙我。

後來,事情就像一架失控的馬車,奔向他從未設想過的終點。
她騙他的方法很拙劣,他又不舍得和她吵架,生怕將感情弄得太俗氣。

他們就開始做愛,不清不楚地做愛,無休無止地做愛。
人的三觀五感或許可以分為兩種,可以主動拒絕的,和不可以拒絕的。
她的身體好像永遠不會拒絕他,但是她的靈魂會從而延伸出一種濕緊的酸澀,自下而上刺進他的骨髓裡。

他把她撞開,像是在滋潤一朵花。
綻放得太濃烈了,花瓣四散紛飛,化成雨落下。

忽然驟醒。
他的眼神驚亂,最後落在病床上的一條披肩那裡,才勉強找到平衡點。

趙笈的呼吸很久才平複下來。
入目所及處,只有冷冰冰的涼。

他好像就這麽失去了舒嫿。

幾天過去,舒嫿的行蹤依然沒有線索。
他逐漸意識到,舒嫿一直都是個很聰明的女人,連逃離他這件事都是有預謀的。

先是拙劣地尋求鄰居幫助,虛晃一槍騙過他,讓他以為她就次放棄收心了,再提議去農場摘草莓,趁著地廣人稀沒有監控,往山裡一鑽就沒了影。

什麽都沒給他留下。
趙笈悲傷地想。

舒嫿真的什麽都沒留下嗎?

寶心拿到草莓籃子的那一刻,花了很大的力氣才穩住自己。
草莓是舒嫿親手摘的,但是舒嫿就這麽一去不複返了。

顧矽催她把草莓放進冰箱裡保存好,等趙笈出院,肯定會想看看這籃草莓。

“可是放在冰箱裡也會壞啊,慢慢蔫掉……”
寶心支吾著道。

顧矽問了一下趙笈的意思,然後跟她說:“那就放冰櫃。“

“可是…水果放冰櫃裡再拿出來就沒有味道了。”
寶心又說。

冰箱的無能表現,顯然觸到了趙笈的霉頭。

顧矽當天就帶人把冰箱換掉了,換成市面上保鮮功能最好的冰箱。
然後,才把菜籃子連帶著草莓全一起放進去。

寶心吃過晚飯後就被帶去了醫院。
一起帶給趙笈看的,還有舒嫿離開前接觸過的所有物品。

趙笈讓保鏢在隔壁病房套問寶心的話,務必要套出來舒嫿逃跑的線索。

寶心一問三不知,甚至都不知道舒嫿是在農場跑了的,還是聽保鏢說了具體位置以後,突然就哭出了聲。
那一片地方,前年出過好幾次拐賣婦女兒童的案子。

保鏢們面面相覷,誰都不知道是否應該把這話轉告給趙笈。

現在找不到舒嫿的人,還真是應了那句老話。
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趙笈夜不能寐,也不能從寶心那裡問出什麽有用的消息,只能去翻看舒嫿留下的物件。
她常看的幾本書就擺在他的床頭,其中有一本叫《調香原料整理》,是他曾經送給她的春宮圖。

她認真看過半本,還在圖片旁邊用鉛筆寫了批注,寥寥幾筆很生動有趣,特別是她常用一個字來評價那些做起來格外困難的姿勢:煩。

趙笈,你好煩啊。

他忍不住浮想起她的語氣。
溫存事後,她窩在他懷裡,倦倦的,懨懨的。

他笑了一會又笑不出來,訕訕合上春宮圖,去翻下一本。

那本名叫《語言的藝術》的書,是她最近在看的。

他一翻,扉頁就掉出來一張小紙條,像怕他看不見似的。

趙笈心中狂喜,直接從床上坐起來。
這應該是舒嫿留給他的信吧?她會不會跟他解釋自己是怎麽心灰意冷的?會不會把他臭罵一頓?

趙笈撓了撓臉,心跳加速。
罵就罵吧,至少她肯討厭他,說明她還是在乎他的。

他懷揣著極其緊張的心情打開小紙條,上面卻只有一行字。

【不要為難寶心,寶心什麽都不知道】

除此以外,連個標點符號都沒有。

趙笈只覺得五味雜陳,默默放下小紙條,胸口像是有一塊大石頭壓著,喘不上氣。

保鏢還送來一些東西,包括她第一次逃跑前準備要拎走的袋子。
裡面的東西已經拿出來擺好了,有她做家務時穿的舊衣服,雨傘,毛巾,還有幾塊看起來像是板磚的東西,仔細辨認才發現是壓縮餅乾。

趙笈輕輕地把包裝袋撕開,看著他從來沒見過的壓縮餅乾,掰下一小角,放進嘴裡。

味覺發澀,難以下咽。

他忽然覺得眼睛有點酸。

舒嫿就這麽走了。
連壓縮餅乾也沒帶上,那她吃什麽?會不會挨餓?會不會遭遇意外?

一個關心她的人都沒有,她就這麽堅持要和他一刀兩斷麽……

趙笈重重地歎了口氣,閉上眼。

出院那天,他的臉色就和天氣一樣消沉。
好巧不巧的是,何書媛前來接他出院,第一句話就扎在他心上。

“元希,舒嫿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