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洞房
「歡喜佛?」秦珣脚步微頓, 嘴角抽了一抽,「這是什麽規矩?」
他對歡喜佛幷不陌生。少年時期就聽說過, 後來陶皇后命人教導他們人事,他當時還曾和瑤瑤一起接受指導。怎麽如今大婚還與歡喜佛有關?
「皇上, 沈大人剛翻到的,說是有大作用,也有大妙處。」阿武一臉正色, 「皇上, 那麽多禮節都過來了, 也不差這一下,是不是?」
而且,他還聽沈大人講道,這歡喜佛有助於皇上的洞房花燭。想到沈大人的話,阿武不禁微微眯起眼睛,不著痕迹地打量了皇上一眼。以前沒見皇上近過女色, 還是看一看吧。
東方黑龍 https://power16888.com/
秦珣輕輕「唔」了一聲, 不爲別的, 只爲那一句「那麽多禮節都過來了,也不差這一下」。
早有人把歡喜佛移進了章華宮的偏殿。燭光搖曳,按下機括後,歡喜佛「吱吱」響動,變換出各種姿勢。
那些久遠的記憶紛紛涌上心頭,秦珣只覺得一陣口乾舌燥,手心潮熱。根據阿武所說, 他飛快摸了一下佛身,收回手,快步走出偏殿。
「皇上?」
「好了。」秦珣面無表情,目光沉沉。
「這就好了?」阿武奇道。看皇上的神色,幷不像是……他目光一閃,看見了秦珣耳根的紅意。阿武忽然靈光閃過,咳嗽了一聲。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請皇上移駕洞房。」
秦珣「嗯」了一聲,向布置好的「洞房」而去。
阿武跟隨著,一直到殿外,他才停下脚步,想了一想,磕磕巴巴道:「給皇上道喜。希望皇上……希望皇上……春宵苦短,皇上多珍重。」
秦珣眼眸半闔,漫不經心應了一聲,不再理會阿武,大步走了進去。
——方才秦珣被請去偏殿,就有宮人禀報秦珩,說是熱水已經備好,恭請娘娘沐浴。
秦珩在宮女的幫助下卸掉鳳冠,除去面上妝容,前去沐浴更衣。
水溫合適,裊裊的熱氣讓她不免有些許恍惚。大婚、洞房、沐浴、共寢……不管是哪一個詞,在心頭閃過,都讓她面紅耳赤、心跳加快。
要跟皇兄洞房花燭啊……
想到這兒她不免有些發怔,不知道是不是酒意襲來的緣故,她竟有些暈暈乎乎的。
直到水溫微凉,她才從紛亂的思緒中驚醒過來,抹掉臉上的水花,出浴換上乾淨的寢衣。
這紅色寢衣是宮人提前備好的。或許是因爲五月二十八,正是盛夏的緣故,這寢衣頗爲輕薄。她穿在身上,行走之間,雪肌在紅紗下若隱若現。
秦珩的臉騰地紅了,輕聲道:「換一身吧,不要這個了。」
真是,明明之前杜姑姑告訴她,皇后娘娘要端莊大方,怎麽寢衣備成了這般模樣。
她剛要吩咐小蝶去另取一套寢衣,然而一抬頭却不見了小蝶的身影,只看見皇兄正一步一步向她走來。
紅燭搖曳,秦珣眼眸幽深迷離:「瑤瑤……」
「啊?」隨處可見的紅教秦珩身體有些發軟發燙,她胡亂應了一聲,「哥哥,我,我換身衣裳……」
她轉身就躲,却不知該躲往何處。
她剛行兩步,就被身後的人一把抱進了懷裡。
「哥哥!」秦珩下意識低呼,一顆心幾乎要跳出胸腔來。
「爲什麽要換衣裳?你穿紅色好看啊。」秦珣的聲音略微有些喑啞,他將懷裡的人攔腰抱起,一步一步向床榻走去。
秦珩雙手摟上他的脖頸。紅紗輕褪,露出一截手臂。她深吸一口氣,又迅速垂下了手:「哥哥……」
這個時候,她不知道該說什麽,似乎這樣輕喚他,能讓她自己安心許多。
大紅色的綉著龍鳳呈祥的帳子被揭開。
秦珣小心地把懷裡的人放在床上,在她唇角吻了一吻,聲音低啞:「等我一會兒,我先去沐浴。」
秦珩輕輕「呀」了一聲,也不知道是該點頭還是搖頭。還沒等她做出反應,他就起身離去了。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見,秦珩才後知後覺醒悟過來,她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但饒是如此,她仍是無法避免心慌意亂,不知所措。
大婚前,杜姑姑除却大婚的禮儀,又特意塞給了一本册子,還面容嚴肅教導她,該如何伺候君主。
可是,她現在想想,好像都沒什麽用啊。她盯著案上燃燒著的兒臂粗細的龍鳳喜燭,緊張不安。——雖然說杜姑姑說的每一個字她都記得。
沒過多久,皇兄就換了寢衣出現在她面前。
他的額發仍有濕意,同樣的大紅寢衣,看著比她的要厚上一些。
秦珣一走進來,就看到他的瑤瑤,一身大紅寢衣,長髮披背,乾淨的小臉白裡透紅。她坐在床上,沒穿鞋襪,兩只白嫩的脚無意識地一蕩一蕩。
眼前這場景,同秦珣的某個夢境一下子重叠起來。秦珣手心一陣潮熱,快步走了過去。他在她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形將她完全罩住:「瑤瑤……」
秦珩垂眸,視綫亂瞟:「哥哥,我……我……」
她「我」了好一會兒,也沒「我」出個所以然來。
秦珣見她臉頰微紅,睫羽輕顫,心中憐意大盛。他在她旁邊坐下,伸臂攬了她的肩,將她的腦袋輕輕轉過來,一點點吻上她的眉眼:「瑤瑤,瑤瑤……」
他的嘴唇明明不熱,可是在秦珩看來,他吻過之處,如同被火點燃一般,灼熱,引起陣陣輕顫。
秦珩的心晃晃悠悠,害怕之餘,又隱約有些期待。她捉著他的衣襟,輕聲呢喃:「哥哥……」
這一聲「哥哥」似乎滋啦啦一下子點燃了秦珣心裡的火苗。他黑眸沉了沉,手稍一用力,將瑤瑤推倒在床上。
「哥哥,我醉了!」秦珩一驚,忽然清醒了一些,衝口說道。
「沒關係,我沒醉。」秦珣勾了勾唇角。
他眼眸中的火焰,教秦珩微怔,她聽到自己心跳如擂鼓,無意識地輕輕掙扎起來,却被他按住了肩頭。
「別動。」秦珣目光黯沉,「你猜,我之前去偏殿做了什麽?」
「什麽?」秦珩順著他的話問道。
「沈愛卿不知從哪裡看到,說大婚洞房前,尚有一個步驟,是摸一摸歡喜佛……」秦珣挑眉,「歡喜佛,你還記不記得?」
「啊?」秦珩怔了一怔,歡喜佛麽?她自然是記得的。而且當時的尷尬,她過去這麽多年,也忘不了。洞房之前,去看歡喜佛嗎?
那歡喜佛不是普通的佛,而是男女交合的佛像。怎麽讓他去摸歡喜佛呢?
秦珩發怔之間,忽覺身上一凉,却是皇兄已然扯去了她身上的寢衣。
寢衣輕薄,他不消用力,就扯了下去。
秦珩低呼一聲,下意識用手擋在了胸前:「哥哥,你別……」
她知道他們是夫妻,該有夫妻之事,但就是抑制不住羞意。
好難堪,好尷尬,好緊張!
其實,秦珣也緊張,夢境與現實交織,他期待了很久的事情終於實現了。他一時有些恍惚,唯恐仍在夢中。
「嗯。」秦珣應著,聲音低沉喑啞,目光深沉,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她,眼中流露出一刹那的驚艶之色。
她的身體,比他夢中更加美好。
秦珣俯身,再一次吻上了她:「瑤瑤,咱們終於在一起了……」
他眸若星辰,黑眸深處似乎有什麽能蠱惑人心。
秦珩腦袋暈暈乎乎的,不知不覺伸手攬上他的脖頸。她驚醒過來,似乎覺得不妥,乾脆捧起他的臉,試探著輕輕吻上了他的唇角,眉眼含笑:「哥哥,咱們在一起啊……」
她這一吻,教秦珣眼中光芒大盛。
秦珩仿佛受到鼓勵一般,微微偏了偏頭,想了想,抬頭親上他的下巴,他的脖子……
脖頸濕熱的觸感令秦珣腦海裡的那根弦「啪」的一聲斷了。
……
秦珩再次醒過來時,約是丑時左右。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大紅,床帳的紅在她眼中暈染開來,她眨了眨眼眼睛,腦海放空了好一會兒,才真正清醒過來。
她昨天同皇兄成親了。
昨夜他們還洞房花燭了……
看一眼百子千孫帳,秦珩輕輕「呀」了一聲,將頭埋在了枕裡。
她回想起了昨夜發生的事情。初時她倒還知道勉强推拒一二,很有杜姑姑說的端莊賢良范兒,再後來,或許是酒意,或許是太緊張了,她抱著皇兄,親了又親。
接下來的事情就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了。
一開始,她還能用手抹去他額上的汗,再後來,她只能攬著他的脖頸,飄飄蕩蕩。
想到那些令人臉紅耳熱的畫面,秦珩臉頰發燙,將頭埋得更深了一些。
「醒了?」皇兄熟悉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秦珩閉著眼不說話,假裝自己還在睡著,什麽都沒聽到。
「疼麽?」皇兄再一次發問。
秦珩只得露出腦袋,瞧了他一眼,搖頭又點頭。
「是疼還是不疼?」秦珣一時也不知道她想說什麽。
「睡著了不疼,不動的話不疼。現在醒過來了,身子稍微動動,就又疼了。」秦珩說著,臉上露出一些委屈的神色來,「還不是你,我那會兒都說了疼了。」
秦珣摸了摸鼻子:「我後來不是停下了麽?」他咳嗽一聲,正色道:「我問過太醫,姑娘家第一次都會疼,你是第一次,這很正常。以後就不會了。」
他伸臂將她攬進了懷裡,兩人幷躺著,共枕紅色鴛枕。
秦珩扁了扁嘴,小聲道:「就跟你不是第一次一樣。」
「我自然是……」秦珣的手無意識地在她肩上動來動去,口中却道,「我雖然是第一回 。可昨夜的場景在我夢裡出現過無數次了。」
自他知道了她不是妹妹,又有了竹床上藥消痣一事,他就常常做有關於她的夢。
夢裡的她,甜軟美好。
「真的?」秦珩眼睛一亮,用手撑著他的胸膛,抬起半邊身子,小聲道,「這夢,我也做過的。」
她也夢到過,到處一片紅,他撫摸著她的臉頰,輕聲呢喃:「真不知道這麽多年你是怎麽在宮裡活下來的……」之後吻上了她,再之後就是夫妻之事了。
只是這話說起來,未免太過難爲情。
「嗯?」秦珣一驚,繼而一喜。他是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也是如此麽?他輕聲問:「什麽時候開始的?」
什麽時候?秦珩細細回想,如今他們已是夫妻,最親密的事情都已經做過,她心想也沒必要瞞他,就如實答道:「在晋王府,你,說,你想娶我,你說咱們不是兄妹。」
聽聞是在晋王府,秦珣心頭喜意更盛,推己及人,他想,瑤瑤或許在那時也對他有意。如今佳人在懷,幸福美滿,他心中一蕩,將她牢牢抱在懷中:「瑤瑤,咱們一直這樣吧……」
他想,老天終究是待他不薄的。
秦珩不料他竟是這種反應。她任他抱著,兩人肌膚相觸,她能聽到兩人的心跳聲,一時竟不知道誰的心跳更快一些。她也抱住他:「好。」
秦珣的吻再一次不輕不重地落在身上,這一回秦珩却不配合了,她柔聲道:「哥哥,我不行。我還要睡呢,以後吧,以後吧。」
她紅唇微腫,眸光盈盈,有懇切,亦有水光。
秦珣「嗯」了一聲,只是抱著她。兩人輕聲細語說一些舊日往事,情絲交纏,相擁而眠,終是沉沉睡去。
再醒過來時,天光大亮,案上的龍鳳喜燭已經燃盡。
秦珩心中暗驚,後知後覺想到,如今是夏季,天亮得早,實際上幷不算遲。
秦珣已經換好了衣衫,就在床前,含笑看著她。
「哥哥?」秦珩眨了眨眼睛。
「請皇后娘娘更衣。」秦珣笑道。
秦珩這才注意到他竟然端著她的服飾,而寢宮中,竟無旁人。她稍微鬆了一口氣,心情頗佳,笑了笑:「哥哥欺負我。」
秦珣只是挑眉:「今日要見太皇太后,要拜父皇母后,要接受宮人跪拜,還要見百官。你可撑得住?」
秦珩此刻已然換好了衣衫,她點一點頭:「嗯,還好。」隨即,她又笑了笑:「我撑不住,不是還有哥哥麽?」
輕咳一聲,秦珣道:「你也知道,皇祖母自那次受傷以後,就不再管事,這次大婚她都沒過問。咱們去見見她,不必擔心,她那裡不會有問題。」
秦珩點一點頭:「嗯。我聽哥哥的。」
「父皇駕崩以後,宮裡的內務原本是交給幾個太妃的,後來有些事,我就教幾個姑姑管理了。如今你是皇后,這事論理該你來管。」秦珣雙目微斂,唇畔漾起極淡的笑意,「你打算什麽時候接管?」
瞥了他一眼,秦珩輕聲道:「再說吧,這事兒不急。」
宮裡頭沒幾個人,事情也不算太多。她今日重點要應對的是太皇太后和百官。
她想,她這張臉今天可能會再嚇到一些人。
秦珣點頭,不再提及此事。他喚了宮人進來,兩人簡單洗漱,用了一些早點,相偕前往壽全宮。
壽全宮的宮人太監早知道皇帝會携皇后前來拜見太皇太后,早早準備好,壽全宮也張燈結彩,一派喜慶。
然而當看清皇后面容時,壽全宮門口的宮人不由地一驚,口中那句「皇上駕到,皇后娘娘駕到……」不受控制地拐了個彎兒,帶上些許顫音。
秦珣輕笑,擺手:「平身吧。」他牽著瑤瑤的手,大步走進了壽全宮,向太皇太后施禮。
太皇太后今日仍是尋常打扮,手持一串佛珠。直到他們施了禮,才抬眸:「皇上來了?昨兒皇上大婚,哀家沒能……」
她說到此處,將目光從皇帝身上轉到了皇后身上。她神色一變,目光微閃,再看向秦珣時,眼神就有些意味深長了。
太皇太后道:「這就是皇后啊……」
秦珩上前行禮:「給皇祖母請安。」
聲音甜潤動聽。
太皇太后視綫在皇后身上逡巡,她眼尖的發現皇后纖細的脖頸上一點暗紅,輕輕笑了笑:「好孩子。到皇祖母這邊來。」
秦珩依言上前:「皇祖母。」
太皇太后將佛珠籠在腕上,伸手拉過秦珩的手,輕輕摸了摸,光滑白嫩,猶如凝脂,顯然是養尊處優的手,只是虎口處似有細細的薄繭。她手微頓,笑道:「是個好孩子。」
秦珩不知太皇太后是什麽意思,只低了頭,佯作害羞。
「哀家聽聞你是武安侯的女兒?怎麽以前都不曾聽說過?」太皇太后鬆開了她的手。
秦珩一笑,按照先時的說辭,說道:「回皇祖母,孫兒自小不在京城長大,在母親臨終前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爲母親守孝滿後,才和父親團聚。所以,不怪皇祖母不知道。」
太皇太后點頭:「原來如此,可憐見的。」她招了招手,命人將備好的禮物拿過來。
是一株數尺高的紅珊瑚。
「這是哀家做皇后時,當時的太皇太后給的。今日就給你了。」太皇太后笑道,「你同皇帝一定要恩愛和睦,不要效仿先帝……」
說到這裡,她似乎是覺得不大妥當,咳嗽了一聲,轉了話題:「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秦珩微愣,答道:「回皇祖母,孫兒名叫孟瑤。」
「是『眴兮杳杳,孔靜幽默』的杳?」太皇太后問道。
「不,是報之以瓊瑤的『瑤』。」秦珩答道。
「哦,原來如此。」太皇太后輕輕點頭。
秦珣不知道太皇太后還會再問什麽,他上前道:「原本該多陪皇祖母說說話,只是今日還要去拜見父皇母后,去接受群臣跪拜。恐耽擱了時候,多有不便,還請皇祖母見諒。」
太皇后笑笑,露出恍然的神色來:「正事要緊,既如此,哀家就不留你們了。」
秦珣牽著瑤瑤,行了一禮,就此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