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心中被種下火苗,那這火苗就會燃起燎原之勢,讓他日復一日的生活變得不再枯燥了。
他不再得過且過,他好像腦子更靈活了些,有人說他開了智,又有人說他應是受到了什麼點化,總之他好像每一日都過得有滋味了起來。
但是也更加煎熬了。
他期盼着有人能再來這裏,再說說那些關於王女殿下的話,哪怕是零星的一點兩點也好。
很快,他的期盼成真了。
白荼又來了,她這次是來找苦禪大師要茶葉的,苦禪大師常年坐鎮極寒之地,很少有人來這種地方做客,但是白荼不怕冷,所以她偶爾會來。
“王女殿下上次偷偷喝我帶回去的桂花酒,被帝絕發現了,帝絕那個混蛋把我趕出了紅門外,還讓他那個長毛怪咬我,真是氣死我了。王女殿下喜歡喝我的桂花酒,我能有什麼辦法,帝絕也真是的,幹嘛不讓她喝啊。”
“慾望過多,會出大事。”
“喝酒也算慾望嗎?”
“醉了就會有慾望,或美好,或醜陋。”
白荼似懂非懂,“你的意思是,帝絕並不想讓我看到王女殿下的醉態?”
苦禪大師但笑不語。
白荼拍桌子怒吼,“那他就可以看了?憑什麼啊!他怎麼跟個老媽子似的,什麼都要管啊,要是以後王女殿下成了婚,我看他還管不管?!”
“噓……不得妄言。”
苦禪大師這話音一落下,天空上便是幾道驚雷炸響,嚇得白荼臉都白了,連忙雙手合十,“我錯了我錯了,不妄言不妄言,別劈我別劈我。”
躲在房門後聽到這些話的魔物也有些發愣,成婚是什麼意思?成了婚那個帝絕是不是就不能管着王女殿下了?那個帝絕真討厭,王女殿下明明喜歡的事情,爲什麼不讓她做呢?
如果是他,如果是他的話……
他要怎麼樣?他竟然有些想不出來。
因爲太過發愣,他碰響了門後的燭臺,惹得白荼耳朵一動,“誰在那兒?”
苦禪大師笑着安撫,“無妨,只是一個纔開竅的魔物而已,不妨事。”
白荼哈哈一笑,“看來大師你坐鎮在這裏還是有用的嗎?連低微的魔物都能開竅啊,這可是你的大功德啊。”
苦禪大師眉眼低垂,慈悲模樣,“不敢居功,應當是自己有了什麼奇遇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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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荼擺擺手,“算了不說這個,快給我拿一點你的好茶,帝絕那廝不讓王女殿下飲酒,那喫茶總行了吧?喫兩盞茶應該沒關係嘛,茶又不會醉人。”
苦禪大師將茶葉遞給她,頗有些肉痛,“你小心些,這可是我好不容易得來的。”
白荼一把搶過來,“拿來吧你,能讓王女殿下喝上那可是你的福氣和造化,你這個摳摳搜搜的樣子是幹什麼啊。”
白荼走了過後,門後的魔物才走了進去,燭臺下,他的容貌發生了一些變化,不像那些無形無狀的魔物,反倒線條優越,極度俊朗。
苦禪大師有些喫驚,雙手合十,連連輕喊,“大造化,大造化。”
他和藹的看着眼前俊美的魔物,問他,“可是有事找我?”
他似乎在組織語言,遲疑了好半天才是一字一頓的開口問道:“成婚是什麼?”
苦禪大師笑了,“好好好,七情六慾你已有了,看來你是真的開了靈智了。”
苦禪大師給了他許多書,教他識了些字,讓他有點明白什麼是成婚,什麼是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什麼是山無棱,江水爲竭,乃敢與君絕……
後來,他終於到了九重天,他看到了王女殿下。
王女殿下總是獨自一人坐在雲臺上,有時候會睡着,有時候會坐很久很久,他看着她的背影,沒來由的心裏就發疼,又酸又疼。
他覺得王女殿下很孤單。
他不敢與她搭話,因爲他還不配沾染,稍微接近一點距離,天雷就會將他劈得遍體鱗傷。他不敢拖着破敗的身軀讓她看見,萬一她害怕了怎麼辦?
雖然他不能靠近她,但是他能想辦法讓她高興。
他得了龍女的龍珠,放到了九重天的附近,只要王女殿下一來,九重天就會下雨。
他永遠都記得王女殿下第一次看到九重天下雨的場景,她赤着腳在雲層裏奔跑,開心的淋着雨,長髮在她身後逶迤盪漾,她的笑聲傳遍了九重天。
後來她在雨裏睡着了,他想去爲她蓋一層輕紗,至少遮掩一二,但是帝絕來了。
他直接將王女殿下帶走了,臨走前他朝他躲避的雲層裏看了眼,這一眼讓他自愧弗如。
他比不上這個人,他也不敢走出來讓他看到。
帝絕的樣貌太獨特了,金銀雙瞳,身後還跟着一只碩大的神獸,他知道這就是白荼所說的那個討厭的帝絕。
在這一瞬間,他也覺得帝絕很討厭。
他走路的樣子討厭,他擡頭的樣子討厭,他抱着王女殿下的動作更討厭。
很久很久以後,他才明瞭,他那樣的心情實則名爲嫉妒。
他從極寒之地修煉到了極熱之地,不知不覺中,九重天的天雷不劈他了,他嚐到了些甜頭,王女殿下喝過的酒杯,落下的髮釵他都能撿回自己的懷裏。
後來,他終於到了三十三重天。
三十三重天的罡風颳得他好疼,不光是身體皮相,還有靈魂,那些罡風不停的劈砍着他,他卻一點都不想退縮。
他口笨舌拙,不知道該如何面見王女殿下,只能跪在紅門外祈求見上一面。
高大的紅門像是一種攔截天地的隔閡,讓他心生顫慄和畏懼,但是一想到紅門後是王女殿下,或許她正在偷喝桂花酒,偷喫糖葫蘆,只要一想到是那樣的場景,他就一點都不怕了。
終於,紅門開了。
他見到了他的王女殿下,他的造化,他爲之前進的一切。
他終於第一次正大光明的到了她的面前,讓她看清楚了自己的臉,他雖不會太多言語,但是他奉上了赤誠的一切。
我想娶你。
你跟我走嗎?
我會讓你喫很多糖葫蘆,飲好喝的酒,看喜歡的話本子,在雨天裏赤足奔跑,在日落裏溫暖長眠。
你願意跟我走嗎?
走下這三十三重天,親手撫摸這世間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