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觸電般,陸輕晚拔腿就跑,搭乘晚一班的電梯下樓,五媚娘正瘋了一樣招手叫車,但經過的出租車都顯示有客。
她失控的抓住六兒的手背,“車呢!?你的車呢?”
六兒被她的表情和聲音嚇得臉色一白,“五姐,你冷靜一點,冷靜一點好嗎?傷口會裂開。”
五媚娘倒抽幾口氣,單手捂着胸口,一字一頓,眼淚和聲音同時潸然,“他……不會有事……對不對?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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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兒被她搖晃的腦袋混亂,不住點頭,“對!對!不會有事!首長吉人天相,我發誓他能好起來!我發誓!”
陸輕晚的車不偏不倚停下,她搖下副駕駛的車窗,“上車,我們一起去。”
橫豎瞞不過五媚娘了,既然命運終究躲不過,那就順應天命面對吧,萬一……真的像孟西洲所說,這或許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
只是……陸輕晚不敢想象,她能不能撐住。
還有她的公婆,爺爺,白髮人要送黑髮人嗎?
難道造化真的要這麼捉弄他們?
陸輕晚抹去眼角的淚,“坐穩。”
五媚娘雙手捧臉,“求求你……不要死。”
六兒在後座抱着她,不住安撫安慰,“沒事的,沒事的,五姐……沒事的。”
陸輕晚一腳油門踩到底,室內拖鞋的鞋底很軟,好像油門的金屬板,要貼進肉裏。
大哥住院幾天,情況一直都不太好,華夏醫院聘請了國家專家,軍區醫院的王牌醫生全部在華夏醫院輪班看守,但大哥的傷情太嚴重,幾乎所有人都說希望渺茫。
但程墨安篤定,大哥命硬,他絕不認輸。
實際上,大哥的確很堅強,若是換做旁人,或許早已停止呼吸。
一番紛亂的思考,車一路闖紅燈加超速,趕到了醫院。
“老五,你別動,我揹你。”
陸輕晚趕在五媚娘下車之前跳下去,按住她的肩膀,不讓她亂動。
五媚娘倔強的要推開她,“我沒事。”
“放屁!你傷口已經破裂了,你想在看到他之前先掛掉?趕緊的,上來。”
她附身,背對五媚娘,命令她。
五媚娘來不及想太多,本能的聽從,“好。”
背起五媚娘,陸輕晚大步邁上臺階,同時告訴六兒,“拿我的身份證,刷電梯。”
不然上不去頂層。
六兒手腳還算麻利,拿出陸輕晚的身份證,進電梯,刷磁卡。
電梯上行,陸輕晚感到後背一片潮溼,不是汗水,是……五媚孃的眼淚。
這麼短的距離,不過兩分鐘的路程,她居然哭透了她的後背?
“老五,對大哥有點信心,他現在需要你,需要我們。”
五媚娘不想哭,也不相信眼淚,可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她竟然想不到別的辦法,她是那麼無能,軟弱,怯懦。
她討厭自己。
“放我下來吧,晚晚。”
天氣燥熱,外面是斗大的太陽,陸輕晚腳步急切,額頭和手心都是汗,汗水流到眼睛裏,刺的她頻頻擠眼睛,“沒事,你先別亂動,一會兒讓大夫給你包紮。”
終於,抵達頂層。
不過數十秒,卻漫長如末日。
陸輕晚腳不沾地的到程思安的病房,率先看到他的部將們。
門外站着幾個高大威武的軍官,清一色的橄欖綠,表情凝重,氣氛壓抑的風雨欲來。
徐坤看到是陸輕晚,大步迎接,“少奶奶,您來了。”
他膀臂有力的接下五媚娘,明顯的有些詫異,纖瘦的陸輕晚,居然能背得起比自己還高的女人?
她怎麼做到的?背上的女人是誰?值得她那麼拼命?
陸輕晚嗯了聲,“能進去嗎?大哥怎麼樣了?”
徐坤的臉,瞬間垮了,眼淚打着漩,“首長他……”
五媚娘膝蓋一軟,險些從他手裏滑下去,“讓我看看他,行嗎?”
悽楚的哀求,哪裏還有半點跋扈女助理的模樣?
導致徐坤第一時間沒能認出她,定神後才發現,這位美女好眼熟。
“恐怕暫時還不行,不是親屬不讓進去,少奶奶你先去看看吧,夫人和老爺子他們還在路上,暫時聯繫不到程總。”
陸輕晚穩住心神,她告訴自己不能怕,不能亂,然後有條不紊問道,“一會兒老爺子來了,你們不要嚇唬他,他身體不是很好,還有夫人和老爺那邊,說話注意措辭。”
徐坤頷首,軍長倒下,他們也有些六神無主,“少奶奶放心,我們會注意,老首長特別說過,不該說的話,我一句不說,”他扭頭看病房門,語氣灼灼,“這裏面躺着的,不是一個普通男人,他是我們的精神領袖。”
陸輕晚扶住五媚娘,顯然她傷口崩裂的更大,臉色煞白如紙,不見血色,“讓她進去吧,她不是外人。”
徐坤不敢懷疑,也沒多問,“我去申請。”
不多時,五媚娘終於看到了程思安。
他躺在那裏,英武的身軀還在,卻無法再像普吉島那樣施展戰術。
疲憊憔悴的臉,倦容好像一張巨大的網,罩住了他曾經的輝煌。
陸輕晚用力抱着她的手背,纔沒讓五媚娘倒下,“老五,跟大哥說點什麼吧。”
一旁,黑髮、金髮、白髮,十幾個中外專家正在緊鑼密鼓商量治療方案,但他們臉上的表情只有一個信號——奇蹟。
除非有奇蹟。
程思安將無法甦醒。
五媚娘沒摸到椅子,雙膝齊齊跪地,“你這個騙子。”
她開口第一句,就抓住了在場所有人的心。
騙子?程思安這等剛正不阿的男人,怎麼會是騙子?
陸輕晚抽紙巾幫她擦淚,五媚娘卻失控的搖頭,“程思安,你騙我,你騙我,你說你是軍人,你說你是鐵石心腸,你站起來啊,你不是鐵石心腸嗎?”
“你騙我,你說你要保護萬千老百姓,爲什麼不來保護我?我就不是嗎?”
“程思安,你好狠的心,我都準備離開了,你還不滿意嗎?”
“你可以不愛我,爲什麼連自己都不能好好愛?!”
爲什麼……連自己都不好好愛?爲什麼讓自己受傷?爲什麼置身險境?
陸輕晚別開頭,她根本沒辦法收住情緒。
任憑眼淚決堤,她思緒亂如麻。
十幾個軍裝筆挺的漢子,也紛紛抹淚,靜默的等待着。
或許是生,或許是死。
悲慟經過巔峯的熬練,終於稍稍平復,五媚娘抹去鼻涕眼淚,通紅的眼睛帶笑,“你要是不喜歡我,我會遠遠走開,你要是不醒過來,我就賴在這裏,煩你,等你親自趕我走。”
五媚娘蠻橫的握緊他的手,“你不是排斥我碰你嗎,你現在還怎麼推開我?”
幾個軍人走近,低聲跟陸輕晚說了句,“陸小姐,這個女人是誰?跟首長什麼關係?”
“我大哥的愛人。”
彼此用生命在愛情裏角逐,一個以爲沒資格去擁有,一個不懂何爲愛情,所以豁出命的爭取,反而錯過……這樣的關係應該稱之爲愛人吧?
軍人顯然有些難以接受,但還是決定暫時不細問,“陸小姐,麻煩讓她平復平復情緒,程夫人很快就到。”
“思安……”
說着人到,程夫人的聲音,已經在寂靜中拂開一縷清波。
“媽……”
“思安……”程夫人慢慢挪步,念着,“思安……”
陸輕晚被簡單兩個字,擊碎了所有的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