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當被明確的告知她雙眼已瞎的時候,司馬玥的面上並沒有出現什麽悲痛欲絕的神情,甚至於她的心中都沒有什麽波瀾起伏的。她只是淡淡的哦了一聲,然後就沒有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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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是她不知道到底該說些什麽。又或者是她反射弧太長了,現下壓根就沒有意識到眼瞎這事到底意味著什麽。
所以在旁人或同情,或惋惜,或自責的目光中,她只是笑了笑,說著:“王雋,我餓了。”
一如既往軟軟糯糯的聲音,並無半絲悲傷在內。
王雋此時紅著一雙眼,只是緊緊的攥著她的雙手,卻是想不出到底該如何來安慰她。
一聽她說餓了,他忙吩咐著承影下去準備飯食。
此時已近傍晚時分,庭院中淡淡的白色薄霧氤氳,籠罩著所有的花草樹木。
司馬玥忽然吸了吸鼻子,笑道:“好香。王雋,是不是牆角的玉簪花開了?”
司馬玥的這處小院牆角裡卻是栽種了一叢玉簪花的,花開之時清香宜人。
天光還未盡暗,依然隱約可見庭院各處。王雋抬頭順著窗子望了過去,只見牆角那處的玉簪花果然是開了,花葉青翠,花朵潔白如玉。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司馬玥,見她面上帶了微微的笑,偏著頭,正面向牆角玉簪花的方向。
玉簪花開了,冰姿雪魄,但是他的小公主卻看不見。
王雋只覺得心如刀絞,更加的攥緊了她的雙手,低聲的說著:“是,玉簪花開了。”
原就酸痛紅腫的雙眼此時又是一陣酸痛襲來,王雋低下頭,虔誠的親吻著司馬玥的手指尖。
“玥兒,”他滿是愧疚和自責的低聲說道,“都是我的錯,我寧願遭了這些罪的人是我,也不願你受一點點的傷害。”
司馬玥抬手,摸索著撫上了他的臉,而後微涼的手指尖在他清雋的眉眼間流連著,而後傾身過去,在他的唇上輕輕的親吻了一下。
“王雋,”她斂了面上的笑意,額頭抵著他的額頭,也是低聲的說著,“不要自責,永遠都不要自責。眼瞎了沒有什麽關系,能平安的活著就已經夠了。只要我活著,我們就能一起去聽松濤雲霧,海浪卷岸,風聲鳥鳴。”
王雋的雙眼發紅,忍著沒有落淚,顫抖著唇輕柔的吻上了她的雙唇,而後低低的說道:“玥兒,從今往後,我就是你的眼。朝霞晚景,星空滿天,沙鷗翔集,這世間但凡我能見到的所有東西,我都會一一的描述給你聽。”
司馬玥點頭,唇角笑意隱現,笑道:“好啊。這樣這輩子你可都逃離不開我身邊了。”
“不會,”王雋攬她入懷,輕柔的聲音中卻滿是堅決,“此生我的命都是你的。即便我死,我的魂魄都不會離開你身邊一步。”
司馬玥在他的懷中閉上了眼。
從此之後她的世界就全都是一片黑暗了。那些紅花綠葉,天藍雲白她是再也看不到了。可是沒有關系,縱然再是一片漆黑,她都相信,在往後的日子裡,王雋一定會給她的這片黑暗裡調和上繽紛無比的色彩。
接下來的日子裡過的很是安寧。
那日承影和鶯時見狀不對,踹開門衝進去的時候,鶯時也不慎被一枚有毒的細針給扎到了。不過那枚細針只是擦過她的胳膊,擦破了一塊皮而已,但就算是如此,鶯時也是中了劇毒不能動彈。但好在齊嘉年確實是解毒聖手,在他細心的調養下,鶯時終於是沒事了。
畢竟那枚細針只是擦破了她一塊皮而已,相對而言,她身體內的中的毒性比司馬玥小得多。
而鶯時自從體內的毒被解的差不多了,就又一直隨侍在司馬玥的身邊。
如王雋一般,她也是滿滿的自責,都恨不能挖出自己的一雙眼來給司馬玥替換,只求司馬玥能重新得見光明。而且她不僅僅是說說,還拉了齊嘉年過來,谘詢著到底能不能給司馬玥換一雙眼睛的事。
齊嘉年當時就給氣樂了,說著,若是能重換一雙眼就能得見光明的話,我那徒弟的雙眼早就挖出來了。
司馬玥這才得知,王雋竟然是私底下找了齊嘉年谘詢這樣的事。於是少不得的等王雋回來的時候她又是把王雋好一頓數落。
她數落的理由是,你知道我懶的啊。我寧願我自己瞎了,你日日的服侍我,那我也不願你瞎了,我日日的服侍你啊,所以以後你萬萬不可想這樣的事了。但實際上是她知道對於她眼瞎一事,王雋內心是極其自責,若是往後教他打聽出來真的能用換眼這樣的事來讓她重見光明,她敢肯定王雋一定會絲毫不猶豫的就挖了自己的雙眼出來給她。
那她還是一輩子瞎了算了。
王雋聽了她的數落,只是笑,並不說話,反而是一直溫順的聽著,中途還怕她口渴,端了一杯茶來,細心的喂她喝了。
直至她全都數落完了,王雋這才笑道:“是,我知道了。往後我一定會好好的服侍你的。”
其時日光正好,司馬玥不耐煩待在屋裡,讓鶯時搬了藤椅在院中,曬著日光。
而先前王雋回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司馬玥慵懶如貓般的蜷縮在藤椅中,半闔著眼,似是睡著了,頭還一下一下的點著,跟小雞啄米一般。
他擔心她點頭的動作大了,頭磕到了扶手上,便悄步的走了過來,彎腰俯身輕柔的將她抱在了懷中。不想她立時就驚醒了,而後劈頭蓋臉的就是這麽一頓數落。
王雋也不著惱,抱著她坐在藤椅上,一直面帶微笑的聽完了她的數落,然後輕聲的問著她今日都做了些什麽,午膳都吃了些什麽之類的。
司馬玥也都一一的說了。因著看不見了,有些事自然是做不了的,所以大部分的時間裡她其實都是在發呆。但若是王雋在家的時候,怕她無聊,就會找了她喜歡的話本子來念給她聽,或者就是如現下這般的抱著她,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閑話。
“玥兒,”王雋見司馬玥半闔著眼,一副要睡不睡的模樣,便細心的將她的頭靠在了他的胸前,而後輕聲的和她說著話,“方才我接了消息,說是桃花島那裡都布置好了。”
司馬玥原本確然是被這何須的秋日日光給曬的昏昏欲睡的,但現下猛然的聽到王雋提起了桃花島,她立時就睜開了雙眼,在王雋的懷中坐了起來。
“都好了?桃樹也都栽種好了?”
王雋笑著點頭:“是。按照你說的,全都栽種好了。”
司馬玥一聽,自然是高興不已的。她立時就興致勃勃的說著:“那好啊。滿島的桃樹,春日裡桃花開放的時候紅似雲霞,等到夏日的時候枝頭都是桃子,我們可以吃好久的桃子啊。吃不了就做桃子醬,然後這些桃子醬可以用來做點心,也可以用來當下飯的菜吃,你說好不好?”
王雋自然是說好的,而且還說桃核也是有用處的。他可以在桃核上雕各種各樣的東西,然後串成手串給司馬玥玩。也可以雕了桃核手串給他們以後的孩子,桃木是可以辟邪的呢。然後又興致勃勃的和司馬玥商討著,給他們孩子的桃核手串上應該雕個什麽樣的圖案之類的。
司馬玥就無語了。
孩子麽,暫時她還沒有考慮過的啊。
而王雋已經是在那提議了好幾種圖案出來,末了攬了她在懷,歎息著說道:“好想早日與你成親。”
司馬玥枕在他的胸前,聽著他胸中平穩有力的心跳聲,只覺得歲月靜好無比。
“等明年桃花開的似乎吧,”她笑著,滿面的向往,“詩經上面不是說麽,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等明年三月的時候,桃花島上滿島的桃花盛開的時候,我們就成親,你說好不好?”
“明年三月?”王雋卻似頗為不讚同,“可是現下才九月。”
九月離著明年三月還有半年呢,他覺得他是等不及再有半年的。
司馬玥聞言抿著唇無聲的笑,笑完之後就問著他:“那你想什麽時候和我成親呢?”
王雋自然是恨不能現下就和她成親的,只是崔氏一族的事還是沒有解決掉。
那日司馬玥中毒,他不管不顧的就抱了司馬玥要去找大夫,出門的時候卻發現崔英領著兵士正在外面守著,欲待要給他們來個甕中捉鱉。他當時已是無暇去管這些了,只是讓承影處理,而後便突圍一路狂奔去找了大夫。
事後承影向他稟報,說是崔英的那處別院在郊外,正好離著王氏鐵騎暗中駐扎的地方甚近,於是他便當時彈了煙花上空,召喚了五千鐵騎前來。
論軍事才能,崔英只是個文官,是比不上崔群的,是以洛川郡的軍備和扶風郡一比,那自然是不算什麽的。而即便是防守如此嚴密的扶風郡,也不過是王氏兩千鐵騎就順利的攻下來了,更何況現下是出動了整整五千王氏鐵騎?所以蕩平這洛川郡實在是件極其容易的事。
事後他帶了崔英和崔浩暗中往來的所有信件,以及這些年中洛川郡芙蓉石所得之銀錢都流向了哪裡的憑證,還有崔英的人頭回到京城交給了慶隆帝。
只是一回來方知慶隆帝已是病入膏肓,壓根就不能理任何政事,現下已是由司馬元監國。而有了這樣的罪證在手,兼之他覺得京城裡的防守已經做的是足夠好了,於是他便立時趁此機會對崔浩發難,遣了禦林軍前去捉拿。
只是崔浩已是得知消息,提前逃了。於是司馬元便將崔皇后和司馬昱軟禁了起來,又下令在全大夏的范圍內捉拿崔浩,以及崔氏一族之人。
而很顯然,崔浩定然是不甘心就這般的落敗了,他已是聯合了崔氏一族的所有力量,在博陵之地起事了。而王雋先前還收到了消息,說是崔氏一族已經通過了原應為他們屏障的江夏之地。
很顯然,江夏郡王非但是沒有阻攔崔浩,反倒是助紂為虐,一起舉起了起事的大旗,雙方聯合,一路已是攻城略地,前來京城的路上了。
只是這些王雋都沒有告訴司馬玥。他不想打破現下這難得的溫馨靜謐時光。
至於崔浩,便是他不來京城,尋遍天涯海角,王雋也不會饒了他。
若是深究起來,無論是扶風郡之事也好,洛川郡之事也好,司馬玥所受的這些罪起因都在崔浩。所以便是傾了太原王氏全族之力,他也定要崔浩為此付出代價。
只是王雋和司馬玥這難得的溫馨靜謐時光很快的就打破了。因著鶯時快步走了進來,對著司馬玥就說著:“公主,王爺和王妃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