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簡玉衍的世界裏,當初的阿鳴已經離開了四年。
四年裏他畫了無數張她的畫像,她的模樣早已深深刻印在腦中,筆尖觸碰到紙張就能勾勒出熟悉的輪廓。
可是簡玉衍卻沒有去找過顏一鳴。
顏一鳴在閒暇之餘查看過這三年來,四位男主與簡玉兒的所作所爲。
南宮玄雖娶了側妃,但始終空着太子妃的位置;簡玉衍放下了他愛了十多年的簡玉兒,從此深居淺出隱於俗世;江逸至今未娶依舊戴着已經褪色的羅纓善待着她的父母;邵驚羽將她安葬在了劉家村的小山坡之上,一如她所說不曾出現在她的墳前,只是每年忌日還是會出現在此地,遠遠站在堪堪可見石碑一腳的某處靜默不語,直到第二天天明。
看似並沒有什麼不同,但是又不盡相同,冷血的看待這個局面,簡玉衍實則是要比其餘幾人幸運的。
畢竟那個阿鳴,她只是離開而並非死去。
若是將這個局面放在其他幾人身上,南宮玄尚且不說,邵驚羽與江逸二人定然會天涯海角也要將人找出來,那時阿鳴再打再罵亦是無妨,畢竟只有將人尋到纔有補救的機會。
但這個人偏偏是簡玉衍。
當初顏一鳴的離開,直接讓簡玉衍將自己定罪爲死刑,即使這還是一場可以挽救的有期徒刑。
雖說沒有人能證明她還活着,但是也沒有人證明她死了,不是嗎?顏一鳴目光瞥到熟悉的畫像上,她問的犀利,“爲什麼不去找呢?不能夠,還是不敢,或者是不想?”
他前一句才慍怒間責備眼前的女人問她知道什麼,但是這一句後卻明白,她比自己想象中知道的還要多。
但是就算如此,簡玉衍亦是不願與她解釋一句,錯開了顏一鳴的視線淡淡道,“郡主,此事與你無關。”
“明人不說暗話,你我都知曉對方的身份,按理說我們知根知底實則不需要這種誇張的見面方式,但是礙於京城裏耳目衆多,該遮掩的還是需要遮掩。”,顏一鳴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悠然道,“只是這話卻實在有些傷人心,公子是父王爲我欽點的夫婿,此事又怎會與我無關。”
“江夏王欽點的親事”,簡玉衍輕笑一聲,“我並未答應過。”
“那這我就不懂了”,顏一鳴幽幽嘆氣,“公子因爲那位姑娘的緣故不願娶親甚至放棄了自己的偉業,的確讓人動容,可是既然那位姑娘還活着,卻又不去尋找那位姑娘的下落,又實在讓我不禁懷疑公子對那位姑娘的情誼。”
分明是第一次相見,但卻是句句刺在簡玉衍心口,他這樣好性子的人也實在忍不住她這般的詆譭。
“郡主慎言”,簡玉衍眸色漸深,語氣沒了適才的不耐多了幾分認真與黯然,“我與她之間並非郡主所想的簡單。”
“我倒覺得此事十分簡單”,顏一鳴脣邊揚起一抹嘲諷,“既然還喜歡她那自是想過去找她,但是到底還是沒有,那只能是不能與不敢。說來悲哀,分明是這般尊貴的身份卻任由簡相拿捏無法走出京城半步,所以你不能夠找她,而你心中對她有愧,所以又不敢去找她,公子說,我猜的可對?”
簡玉衍眸光一顫,顏一鳴卻依舊不依不饒起身緩步走來,語速越來越快。
“所以你明知她有可能還活着但是卻將她看成了一個死人,公子這般動怒可是被我說中了?可是這是事實,在我看來,她更像你逃避自己身份逃避責任的藉口,我現在很懷疑,你是否真的愛她?這麼多年來你畫了無數張她的畫像,可是她根本看不到,那麼你到底是感動了誰,你不理正事頹敗至此,又是對不起誰?”
顏一鳴步步逼近簡玉衍將他摁在椅子上,雙眸緊鎖着他的目光緩緩將最後一句話說完,
“你對不起你自己的良心,你感動的也只有你自己,公子,其實就是這麼簡單。”
而東宮之中,江逸與南宮玄談完正事後回到江府,府中人道魏大人前來拜訪。
自顏一鳴與魏雄傑等人到了京城後邊忙個不停,如今稍有閒暇,魏雄傑自是要來江府拜會,以謝當日江逸相迎之禮。
江逸不算意外,脣邊揚起一抹笑意。
陛下私下命他調查江夏王一行人,魏雄傑倒是來的巧,若魏雄傑不來尋他他倒是要主動去找他。
只不過晌午已過距離傍晚又太早,魏雄傑也定是故意挑了這個時間,可見魏雄傑並不想在江府待太久。
江逸脫了官服,如今一身月白色長衫,長髮如墨,倒是有幾分魏晉之士的儀態,見到魏雄傑郎然一笑,“如今午膳已過晚膳卻又太早,只能請魏大人嘗一嘗府上的茶了。”
魏雄傑自是聽得出江逸的意思,但卻是一副不曾聽明白的模樣欣然道,“江大人府上的茶定然不是凡品。”
茶是皇帝與太子賞的自然是好茶,江逸今日心情不錯給足了魏雄傑面子親自泡茶,溫茶倒水,動作行雲流水極爲瀟灑好看,但是卻是格外的眼熟。
接過茶品了一口,魏雄傑微微驚訝道江大人也喜歡碧螺春。
“原來魏大人也喜歡這茶,倒是誤打誤撞投了魏大人的喜好。”
“我更喜歡味道濃厚些的茶”,魏雄傑笑了笑,“倒是郡主只喜歡碧螺春。”
江逸心中一動。
她還真的喜歡碧螺春。
江逸品茶的動作一頓卻是面不改色,聞言只是微微驚訝的模樣隨口道,“原來是與郡主有了同好,若是有機會定要尋郡主討杯茶喝。”
“郡主若是知道江大人沏茶手藝不遜於她定是極爲驚訝,說來有趣,適才江大人沏茶的風姿倒是與郡主有幾分相像”,說罷又覺得將男人與女人相比不太妥當當即賠禮,“在下並未他意,江大人莫怪。”
“不會”,江逸淡淡道,他實在不能不注意這句話。
喜歡碧螺春是因爲她的緣故,而他沏茶的手藝也是看她的動作自行學會,而魏雄傑現在說他與臨安郡主沏茶有幾分相似。
江逸掩住心頭的疑惑笑了笑道,“茶友難得,魏大人如此一說更是讓我多了幾分興趣,若有時間我定是要去與郡主討教一番。只是不知道郡主還有什麼喜好,或者魏大人可知郡主喜歡什麼喫食,若是有幸請的到郡主,我好提前準備一番。”
魏雄傑心中存了千百個心眼,卻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江逸此刻心中的想法,就算其他需要瞞着,郡主喜歡的口味卻是在沒什麼瞞着的必要。
江逸的話聽不出什麼毛病,魏雄傑又喜歡臨安郡主多年,自是記得清楚,盡數倒乾淨的同時,不曾注意到江逸愈發深邃與捉摸不透的眼眸。
心頭聚攏起了迷迷濛濛霧,看不清楚卻疑點重重。
臨安郡主。
紅痣,碧螺春,茶藝,喜歡的口味。
還真是讓人震驚到沒法不去注意的一致。
看來除去江夏王與簡相之間的關係,更需要他關注的,是這位臨安郡主到底還有多少出人意料的相同點。
而另一頭的顏一鳴與簡玉衍,小蘋果突然驚呼一聲不好,顏一鳴微微皺眉,但是此刻不好問他只能儘快將簡玉衍的事情處理完。
她的話太過直接,甚至尖銳,就像一柄利刃,毫不留情的將簡玉衍所有的粉飾劃的稀碎。
編劇還真是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前朝皇子這個身份,無論是江逸還是邵驚羽都比簡玉衍適合百倍,但是這個人偏偏就是簡玉衍。
顏一鳴緩緩起身,將視線從簡玉衍就算慘白卻依舊好看的眉眼上移開,許久後才略有些嘲諷道,“當然,如今就算她真的回來,你也沒有能力保她周全。”
當初沒有能力保她,如今更是沒有,顏一鳴毫不留情的拆穿了他,所以這三年的時間,你又做了什麼。
愛人丟了,當初爲了愛人而堅持的責任也丟了,到頭來你到底又得到了什麼?
三年時間過去,簡玉衍似乎是變了,可是又似乎還是沒有變,畢竟若是真的變了,爲什麼還會落到這個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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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玉衍疲憊甚至有些恍惚的問她爲什麼會知道這麼多,顏一鳴輕笑一聲,“因爲我是江夏王的女兒,因爲我有知道一切的權力。”
簡玉衍垂下眼瞼。
“所以你其實早就知道一切。”
“是啊”,顏一鳴悠悠道。
“既然如此,你還想嫁給我。”
“因爲我有我的目的”,顏一鳴道,“人活一生有太多東西需要珍重,比起愛情我還有更想要的東西。”
簡玉衍似笑非笑道,“權力麼。”
當然不是。
顏一鳴避而不答,而是專心給簡玉衍洗腦,“有些東西註定不能兩全,但是既然已經錯過了,那就想辦法重新補救回來,不再受簡相的制約將她找回開,將你的苦衷告訴她,她一定會原諒你。”
“談何容易。”
“是不容易,可是我會幫你”,顏一鳴揚起脣角聲音柔和而又充滿誘惑,“公子,要試一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