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憶慈只覺得自己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夢裏她似乎看到了孩子一閃而過的臉,只是不等她全部看清楚便又划走。
夢裏,她彷彿聽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只可惜具體的話語卻並不清晰。
夢裏,她的身體一會很疼一會有很熱,像是失去平衡的空調,冷熱交替着不受控制。
終於,這一切在在張開眼的那一刻全都消失了,她迷迷糊糊的看着頭頂白花花的天花板,還沒等發出聲音,已經有人湊了過來。
“醒了?”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面龐,讓人莫名的安心下來。
沈憶慈看到葉均澤關切的目光,不知怎麼回事,眼淚就像是按下開關一樣,不由自主的便淌了下來。
葉均澤一看她哭就慌了,擡起手來想要摸摸她的臉,又怕會把她弄的不舒服,在空氣中來來回回好幾遍也沒落下,“怎麼哭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我讓人過來看看。”
說着,他就要轉身去找人。
沈憶慈連忙喊他,“沒有……”
沙啞的嗓音像是被按在愛徒不平的石板路上摩擦過一樣,連沈憶慈自己聽了都忍不住皺起眉頭。
實在是……難聽啊。
她努力嚥了口唾沫,發現喉嚨乾的像是火燒一樣,“寶、寶寶呢……”
一旁黃葉薇已經擰開了水杯,用棉棒沾了一點在她嘴脣上擦着,“寶寶送去保溫室了,你別擔心,孩子很好,現在是你自己要注意,你這剖腹產可受罪了。”
“媽,我沒事……”
“什麼沒事。”葉均澤打斷她的話尾,“你現在必須好好休息,孩子那邊正常了我讓護士抱過來給你看,你現在先不要惦記那些。”
沈憶慈視線往下,有些費力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已經從圓滾滾的一圈變成了乾癟的平地。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
這種空落落的感覺,她反而有點心慌,有點不適應了。
正愣神,沒有輸液的那只手忽然一暖,她循着看過去,看到了男人蒼勁骨幹的修長五指。
他輕輕的將她的小手收進掌心中,“別慌,孩子很好,是個男孩子,他自己待一會兒沒問題的。”
沈憶慈輕輕闔上眼睛,眼角有水光氤氳,聲音帶着絲絲可憐巴巴的委屈,“生孩子可太累了。”
我到現在都忘不了在產房的那些畫面,身體上的疼痛像是刻在骨子裏一樣,想想都倒吸一口涼氣。
葉均澤心疼不已,“乖,你做的很棒,都已經結束了,以後我們都不要孩子了,就要這一個,一個就夠了。”
黃葉薇聽到他這話有些驚訝,隨之而來的是欣慰和感動。
他們結婚這一年,除了剛開始的那兩三個月,懷孕到後面有了反應,葉均澤一直都沒讓她費心,不管是看護,營養師,還是親自陪伴,都做的很全面,讓人挑不出一點毛病。
畢竟孩子是兩個人的,他肯定是希望能在最大程度上讓沈憶慈生活的更輕鬆一些。
可作爲孃家人也理應出力,但葉均澤卻從來都沒提過一次,就算是她提出來,也只是安撫說不用,都忙得過來。
可以說沈憶慈懷孕這件事,她幾乎都沒有怎麼勞心傷神過,不僅沒委屈了憶慈,更是沒一點麻煩過他們。
此時還說出這番話來,真的讓黃葉薇很是感動。
沈憶慈也是一樣,特別是在生完孩子之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孩子身上,她也擔心過自己會被忽略。
然而葉均澤着一句話就足夠讓她熱淚盈眶,聲音都皺皺巴巴的,“你不是喜歡女兒嘛……”
“不喜歡了。”葉均澤緊握住她的手,“我只想讓你好好的。”
“我沒事的……”
“是啊,”黃葉薇也在旁邊跟着寬慰他,“生孩子是每個女人生命中的一道關,過去就好了,過去就好了……”
葉均澤聽的卻直心疼,“這個關我們過一次就夠了,就這一次,以後說什麼我都不會讓你再經歷一次了。”
說着,他的聲音竟然還更嚥了一下,黃葉薇又說了好幾句安撫的話,沒想到生完孩子之後,第一個安慰的不是沈憶慈而是葉均澤。
沈憶慈強忍着身體的疼痛,擡起手輕輕撫了撫他的胳膊,“你別這樣了,我真的沒事,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葉均澤也覺得在這麼多人面前流眼淚有點羞窘,強行忍住了,“我沒事,這不是有了孩子激動嗎。”
黃葉薇和沈憶艾互相遞了一個眼神,誰都沒說話,也都沒拆穿,替他維護着這點可愛的尊嚴。
沈憶慈無奈的同時心裏更多的是溫柔和感動,都說生孩子才能看出一個家庭最根本的問題,現在看來,他們之間真的是完全爲了彼此在考慮吧。
沈憶慈醒了一會,沒過多久又沉沉的睡了過去,折騰了這麼一頓,沈憶艾要先回公司一趟,拿文件出差,去處理那邊的公事。
葉均澤本來是想讓黃葉薇也回去休息的,無奈她不放心,最後三勸兩勸,終於在天剛矇矇亮的時候把人勸回去了。
“我先回去一趟,明天中午早點過來,讓劉嬸煲點營養湯過來,她也好恢復。”
葉均澤點點頭,起身把人送到門口,“媽,司機已經在樓下等着了,我在這裏守着憶慈就不送您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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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不用,我找得到!”黃葉薇連忙擺手,“你就安安心心的在這邊,待會我走了之後你也稍微補補覺,這麼晚回來又直接到醫院,肯定也累了。”
說着,黃葉薇輕輕嘆了一口氣,“小葉啊,最近這段日子辛苦你了。”
“應該的,您快回去休息把。”
“哎好。”
黃葉薇下樓之後,果然司機已經將車子開到門口等着,她上了車,看着遠處天邊泛起的魚肚白,心裏終於踏實了些。
卻不成想,車子剛剛從醫院大門口駛離,對面一街之隔的咖啡廳二樓,窗簾後面,一只黑色高清相機,已經將這一切都拍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