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太子覺得天下所有的好處, 盡被琅王搶了先。如他這般心中不平之人, 不止一個。
隨同太子前來的官僚隨從裡,還有尚雲天一個。
自從知道瓊娘要嫁與琅王為妻後, 他便是心內若利爪撕裂,每日都難以成眠。今晨起身隨太子前往的時候,他還在寬慰著自己, 瓊娘應該心內也是不願的,只不過是被琅王強娶了去。
可是當琅王抱著新嫁娘從屋堂裡走出來的時候, 瓊娘臉上笑中含怯的表情,著實刺痛了他的眼。
這哪裡是被強娶的不願?她望向琅王時羞怯的表情, 竟然一如當初他在洞房裡解開那紅蓋頭時的羞澀!
尚雲天心內一直當瓊娘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 這種前世今生的記憶攪動在一起的滋味實在是太難受了。
這便是眼睜睜的看著別的男人抱著自己的妻子去洞房!
但凡是有骨氣的男人,哪裡能受這等羞辱?如果可以,尚雲天真想直衝過去, 一個利劍穿心,手刃了那姦夫!
可惜此時喧天的鑼鼓,紛紛道賀的權貴王侯,都在提醒著他, 這一世的琅王乃是明媒正娶, 他就算想伸冤也是求告無門!
還是自己沒有升到前世那般的地位,叫瓊娘小瞧了去!尚雲天看著那些個華美的車轎, 奢靡的嫁禮。前世他迎娶瓊娘時, 哪有這些鋪排?
也難怪原本就對他心存不滿的瓊娘會改弦更張, 別抱另嫁……只是希望瓊娘到時候不要後悔, 哭著來求自己原諒。
尚雲天也不知自己能否原諒到時候已經是不潔之身的瓊娘,可是他想看到瓊娘悔不當初的眼淚,卻是真實而迫切的。
他握著拳,垂下眼,隱沒到了人群中。
因為前來祝賀的權貴太多,加之萬歲親為主持,每個環節都偷工減料不得。一直到了夕陽西下,主要的貴客都一一敬酒謝禮完畢後,琅王見瓊娘面露疲態,便吩咐她回新房寬衣休息,這裡自有他來與眾人對飲,一會也不會有人去鬧洞房,叫她安心睡下。
瓊娘點了點頭,在翠玉的攙扶下回了新房。
入了新房後,在那張大大的妝臺前先除下滿頭的髮釵,還有那些個發片,發酸的脖頸驟然一鬆。
屋室裡還有個專門的漱洗間兒,裡面的有寬敞的香木浴盆,解了滿身的疲累。
待得漱洗完畢,用長巾吸乾了頭上的水汽後,瓊娘便吩咐著翠玉拿來妝箱裡收著的寢衣。與月白色絲滑寢袍相搭配的,便是瓊娘自己縫製的兩件小肚兜,既然是新婚,自然先挑紅色的穿。
翠玉回到瓊娘身邊時,略晚些,沒看見小姐縫製過這個,拿衣服時待得展開一看,臉兒紅得發窘。
這麼緊小的布料子,胸口處還微微凹陷下去一塊,若飛鳥展翅,穿上了可是會低到何處?
待翠玉服侍了小姐綁上了衣帶子,那肚兜更是沒得眼兒看。
近些日子,瓊娘又是長了不少,將這肚兜的綁繩繃得緊緊的,堆雪山丘緊實包裹,偏偏那凹下去的一處露出撩人溝壑。肚兜下襬也是短短的,正好露出雪白腰肢一截,搭配著下面的低腰燈籠水褲,更顯得纖腰款款,不及盈盈一握。
翠玉服侍著瓊娘穿上了寢袍,將那一抹春色包裹了嚴實,心道:小姐竟然是這般敢穿!可見回了崔家後,小姐還是忘記了在柳家的嚴苛教導,學了街坊裡那些個婦人的情致,這般的不端莊,豈不是要教自己的夫君看輕了,認為小姐性情不嚴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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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難怪翠玉會這般想,她自小便服侍著小姐,自然知道堯氏時如何嚴苛小姐的言行。
那便是規規矩矩的女戒典範,衣領子不觸到下巴,都算包裹得不夠嚴實。
可是從小到大一直規規矩矩的小姐,如今卻說這肚兜是她自己裁剪的,當著是讓一同受了女戒薰陶的翠玉如鯁在喉,想要勸一勸小姐脫了這肚兜,尋個嚴實些的寢衣換上。
前世裡的瓊孃的確嚴苛謹慎的守禮,與那尚雲天一板一眼,就差在行房前鞠禮道一聲辛苦了。
若說前世受了什麼教訓,瓊娘便會認為自己沒有餵飽丈夫,叫他起了偷食的心思,且吃得那般理直氣壯,毫不挑肥揀瘦,如柳萍川一流,耍弄些個下三濫的招式,就能將他迷得神魂顛倒。
這一世,她又嫁人,嫁的又是個花心的浪蕩王爺。一味的守禮,估計那王爺沒等新婚之夜過去,便要見異思遷了。
瓊娘覺得自己合該改變些,可是別的她全不會,也只能從這閨房的著裝做起,看看能不能讓自己的夫君覺得賣相甚好,吃得滿意。
可是待看到翠玉收不及的震驚表情。瓊娘也覺得不妥了,心裡一陣陣的不自在。
待得翠玉退出去後,她復又從床榻上起來,對著那能照清整個人影的銅鏡子照了照,越看越覺得過分。便是趁著琅王沒有回來,脫了寢袍扔甩在繡花屏風上,只穿著肚兜燈籠褲趕緊又翻箱子準備換衣。
可是沒想到,正翻箱子時,有人已經悄然從外屋走了進來。
按理說,琅王今日應該飲酒甚晚才歸。
然後期盼了數月的好日子,豈能這般在酒杯中荒唐度過。
萬歲不耐熬夜,到了晚上,又是拉著楚邪的手,相談了一會後,便擺駕回宮了。
等皇帝一走,那新郎官滿臉的不耐簡直毫無掩飾了。
他自入京以來,風評比較著從前可以說是大為改觀,可是到底是跟眾多的京官不熟。眾人皆知,他在戰場上的殺伐威名,人又是冷臉慣了的,也不好勸酒。
偶爾也有那大家族不懂事的紈絝子弟一時得意忘形,鬨鬧著勸酒。可是在琅王不苟言笑的表情下,一個人訕訕起鬨的氣氛實在是尷尬得掉冰渣。往復其次,眾人看出,這是新郎官不耐煩在趕人呢。
於是便各自尋了藉口散去,連那鬧新房的都不成局兒,有幾個看著新王妃嬌媚,想借著鬧洞房的機會,再看看那絕豔羞澀的面龐,可是剛往後院走,便被帶刀侍衛攔下,直言王妃身子不爽,請了郎中把脈,謹請賓客止步迴轉。
這便是是新郎官太小氣,竟是這般的掃興!江東來的土包子果真是不上臺面,聽聞似有隱疾,新婚夜估計也鬧不出浪花,倒是心眼窄得也不叫眾人樂和了。
如此這般,琅王倒是可以從容脫身,迫不及待地朝著新房走去。
原以為瓊娘依然歇下,少不得軟語誘哄著她醒來,解了自己的飢渴。可是誰承想,一入新房,卻是細腰香背,翹臀翻箱的香豔背影。
琅王只覺得頭穴的血管都在鼓譟作響。幾大步便走了過去,一把將這肚兜小新娘摟在了懷裡。
可這一翻身,卻是更叫人血管炸裂的滿眼雪滑。
在那披散長髮的掩映下。紅紅的肚兜也映紅了琅王的眼兒。
瓊娘剛想說容她換一身莊重些的寢衣,可是肉已在狼口豈有鬆口之理?
還沒等瓊娘將話說全,人已經被按進了紅浪翻飛的喜床之上,重重帷幔被一扯而下,只聽王爺言語含糊道:「換甚麼衣服?這件最可心意,以後倒是要多縫幾件,穿給本王看!」
再接下來,瓊娘未盡的話語全被攪動的口舌吞嚥得細細碎碎。
再接下來,她便知,自己雖再世為人,可是前世粗通的那些個皮毛卻是盡用不上的。
她嫁的不是個人,是個熬餓了的獸,最後竟是到了什麼時候,她也不知,只知道眼皮發沉,渾身痠痛,只想睡死千年。
待到了第二日,翠玉鴛鴦輪流溫熱了五遍的盤水,都不見內室叫水。
偶爾有聲音,翠玉貼著窗櫺一聽,立刻羞怯地縮回了脖子。
喜鵲久在鄉野,對這等子男子之情,倒是知道的比翠玉多,只乾脆去小廚下燒了一鍋子的熱水,時時添水添柴地溫燉著水溫,對著伸脖子張望的翠玉道:「別看了,一時出不來的。沒看見我們王妃將王爺迷得神魂顛倒嗎?那內室裡有溼巾帕子,還有竹管引入的溫水,只怕王爺王妃一時貪睡,要起得晚些。」
翠玉小聲嘀咕道:「按理是要早起,王爺沒有父母,昨日是萬歲代為主持,兩位主子合該早起面聖敬茶的……」
喜鵲吃著昨夜管家賞下來的喜餅,一邊吃一邊瞪大眼兒道:「我們王爺還會管那個?我昨日可是親耳聽見王爺跟萬歲說,明晨恐怕乏累,不及進宮面聖,還請萬歲恕罪。那萬歲爺也是甚有寬厚仁慈的心胸,只道王爺莫急,且慢慢來,彭祖有云什麼……‘食療不如氣療,氣療不如人療,以人療人,真得其真……’只要慢慢來,最是將養進補,待過個三五日去面聖也可……」
難為喜鵲能抖乾淨聽來的書袋子,可是說放到一半,便覺得大不妥。皇帝可是聽聞了王爺的隱疾之說,也是半信半疑,便讓王爺拿著她家的小姐,好好治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