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重逢
前太子秦璋已死,即使他日後生出其他心思, 想要借自己原本的名頭也不大容易了。不過, 秦珣自認爲對秦璋還有幾分瞭解,這個接到聖旨後心甘情願赴死毫無怨言的先太子, 死而復生, 又有妻兒在側, 想來不會再生出其他的心思。
秦璋笑笑:「這我知道, 無論如何, 都要謝謝你。」
他已經做了必死的準備,當時放不下的唯有孕妻。如今妻兒尚好, 一家團圓,他此生再無遺憾。
秦珣輕輕頷首,面帶歉然之色:「我能做的, 也只有這些了。母后已經下葬,你們想祭奠的話, 在家裡設個牌位即可, 不要到墳前去了, 以免惹不必要的麻煩。」
「嗯。」秦璋點頭, 面帶悵然之色。
母后爲了他能順利繼位, 給父皇下藥, 讓父皇再不能生育。父皇得知真相,賜死母后,遷怒旁人。他受母親牽連,淪落到今日這般境地, 却不能怪自己的生母。畢竟她這一切都是爲了他。他也不能恨自己的父親。那是天子,是君父,他怨恨不得。
命定如此,他怪不了任何人。
秦珣頓了一頓,目光從兩人身上掃過:「不知你們將來是什麽打算?」
丁如玉抬頭看向丈夫。現在他們活著,很好,可以後呢?一無所有,將來如何立足於世,如何養育兒女?她垂眸,看了看自己隆起的腹部,一聲輕嘆。
秦璋知道妻子的焦慮,握了握妻子的肩頭,溫聲道:「等孩子出世以後,我想離開京城。小時候學了幾門手藝,成不了大家,做個匠人還是可以的。實在不行,還能做個教書先生。」
忽然,他想起了什麽,笑了笑:「差點忘了,方才我在雕一樣東西。哪兒去了?」
丁如玉楞了楞,也四下尋找。她指著地上一物:「是這個?」
秦璋眼睛一亮:「正是。」他彎腰撿了起來,一臉遺憾:「可惜,竟然摔壞了。」
丁如玉見那是一個木雕,已經摔成了兩截。木雕看著有些眼熟,定睛細看,雕的正是她自己的模樣。她心裡一酸,泪水彌漫了眼眶,輕聲道:「沒關係,壞了也沒關係。我人都在這裡,還要木雕做什麽?」
她心裡猜想,多半是他不知道自己的生死,所以借木雕來寄托相思之情。
雖然現在榮華富貴、權勢名利都沒有了,但是他好好的在自己身邊,她已經很知足了。
秦璋伸手攬了她:「你說的是,咱們在一起就好,很好很好了。」
比起一家人共赴黃泉,現下的生活已然是意外之喜了。
秦珣見他們夫妻團聚,相依相偎,不免心情複雜。他默默瞧了一會兒,方輕咳一聲:「遠離京城的是非場,平平安安過下半生,未嘗不好。」
「是。」秦璋點頭,提起陶家,面帶赧然之色,「陶家……」
陶家上下真的就要喪命了麽?
秦珣瞧了他一眼,正色道:「當年的舊事,陶家出力不少,如何發落,先帝自有旨意。一切按先帝旨意即可。」
秦璋輕嘆一聲,終是緩緩點頭。
掃了丁如玉一眼,秦珣輕聲道:「皇嫂如今有孕在身,不宜顛簸。皇兄說等侄兒降世再離京,我覺得挺好。只是你們身邊沒人照應也不行。皇嫂在晋王府時,伺候你的丫鬟,可還滿意?」
丁如玉一怔,想到那個滿面寒霜的秋霜姑娘,心裡打了個突,沒有回答。
「既然皇嫂滿意,我那就先把她留給皇嫂了。」秦珣不等她回答,自己就做了决定。他續道:「這邊人手少,改日我再挑一些過來。」
「太麻煩了吧?」秦璋笑著搖頭,「難道拋却皇室子弟,我連妻兒都養活不了?」
秦珣瞧了他一眼:「話不是這麽說的,皇嫂有孕在身,現在不比往日。」
給他們身邊留點人,一則是照料,二則也能預防一些事件的發生。
秦璋眼神閃了閃,他心念微動,也想到了這些,就沒再反對。
送他們夫妻團聚,秦珣很快離開了此地,只留下了一些人手。
他繼位不久,事情多,沒功夫在這裡滯留太久。
先帝生前連下數道聖旨、廢後、廢太子、清算陶家,又立了秦珣爲太子。及至秦珣登基,支持者有,暗地裡反對的也有不少。
前太子妃丁如玉的祖父丁贊一是當世大儒。坊間傳言,天下學子,泰半是丁家門生。朝中部分官員將丁老爺子視作恩師。秦璋夫婦出事,先帝駕崩,丁贊一臥病在床。丁家門生中不乏極有風骨的,對新帝就有了諸多不滿。明著不敢反對,暗地裡不免使些絆子,被秦珣收拾了一通,才安分了。
不過秦珣以太子之位登基,名正言順,且繼位後納言求治,勤政愛民,亦有不少支持者。
丁贊一生命垂危之際,上書請求面見皇帝。秦珣乾脆親去探病。
這個曾著書立說的老人,艱難地睜開眼睛,向年輕的帝王請罪:「老臣有罪……沒約束好……給皇上添麻煩了。」
他很清楚,作爲正兒八經的前太子党,太子被廢後,他們丁家仍好端端的,幷未受損,是因爲遇上了一個堪稱寬厚仁善的皇帝。他內心很感激。
秦珣輕輕笑了笑:「不麻煩。丁老先生是長輩,朕來探望是應該的。老先生好好養病,朕還等著讓你看河清海晏,時和歲豐呢。」
丁贊一咳嗽數聲:「老臣是看不到了,不知道犬子玉階和玉行能不能看到那一日?」
秦珣點頭:「自然。」想了想,他又補充道:「不止是令郎,貴府的孫少爺,想來也能看到。」
聽聞此言,丁贊一如同吃了定心丸一般,放下心來,乾瘦的臉上也有了笑意。他在床榻上行了大禮:「多謝皇上恩典。」他强打起精神:「老臣還有一物,想要獻給皇上。」
「哦?」
丁贊一輕聲道:「呈上來!」
他話音剛落,其長子丁玉階便捧著一摞書册上前。
「這是……」秦珣詫异。
丁贊一眼中閃過一絲得色:「這是老臣耗費數年心血編纂而成,沒什麽大用,給皇上解悶兒的。」
他本是想等太子秦璋繼位後,將這些獻上去的。可惜秦璋已經不在人世了,繼位的是秦珣。他聽說過新帝繼位後的一些舉措,認爲其將來未必不能成爲好皇帝。那這書便獻於他吧。
秦珣還未進上書房讀書時,就聽說過丁贊一的名頭。丁贊一耗費數年心血編成的書,怎麽會如他自己所說的那般「沒什麽大用」?
秦珣垂眸:「好,朕收下了。」他自丁玉階手上接過書。
丁贊一又道:「此書還未命名,老臣斗膽,可否請皇上用改元之後的年號爲它命名?」
秦珣瞧了他一眼,有些意外。老爺子像是要給他添功績?秦珣搖了搖頭:「年號未定,朕以爲以丁老爺子的號命名,就挺好。朕不想掠美。」
丁贊一輕「啊」了一聲,有些許失望。他咳嗽數聲,臉色灰白。
秦珣心下一嘆,緩步到丁贊一身邊,輕聲道:「丁老爺子想看到的河清海晏,丁家的子孫會看到。丁老爺子的曾外孫,也能看到。」
他複又提高了聲音:「丁老爺子好生養病,朕先行回宮了。」
秦珣命人擺駕離去,而丁贊一,許久之後才回過神來。皇帝說,他的曾外孫能看到。他只有兩個兒子,兩個兒子裡又只有長子膝下有兩個女兒,且長女早天,次女丁如玉嫁給了前太子,出事時,正懷著身孕。
皇帝的意思,莫非是說,阿玉還活著?
丁贊一又驚又喜,他拽了兒子的手:「阿,阿……」,但最終,他只嘆了口氣:「莫跟那位作對。」他指了指天,又道:「我死之後,你運我的屍骨回鄉,就不要再進京了……」
皇帝不壞,但他們一家身份著實尷尬。
丁玉階含泪點頭應下。
弘啓十七年的十月,丁贊一在京城去世。他去世之前,將自己後半輩子的心血《玉山集》呈獻給了新帝。作爲堅定不移的太子党,他臨終投誠,教秦珣的一些反對者意外而無力。
朝堂漸漸安穩,民間偶爾有膽大的,議論新帝的皇位來路不正,甚至有人含沙射影,說秦珣弑父殺兄,陰謀上位。
這些說法,秦珩竟然也聽到了。對此,她是不信的。
她自八月起開始學著寫話本子。她的第一個話本子,是她自己最熟悉的,宮廷故事。背景虛構,主人公從一個不受寵的皇子到一代明君。她以秦氏的一位先祖爲原型,添了些玄幻色彩。中間穿插著破案、愛情、爭權、陰謀……
因爲是熟悉的事情,她寫起來格外得心應手,到九月初,已經寫了數萬字。
後來父皇駕崩,宮中出了不少事,她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心裡煩亂,將此事擱了下來。
還是九月中,高光宗又提起此事,問她寫的怎麽樣了。她才又拿起筆,將這個故事寫完。
修修改改,待真正寫完已是十月中旬。秦珩查看再三,確定無差錯,才拿給高光宗看,幷托他幫忙刊印。
高光宗接過手稿,楞了楞:「你自己寫的?」
秦珩點頭:「當然。」
「我先看看,要是不行,就不用去書局了,省得麻煩。」高光宗輕哼一聲。
「嗯,那高大哥先看看有什麽不妥。」秦珩也有點緊張。她以前看話本子,除了少年時期跟著皇兄看的太祖故事,後來在太平縣看到的,都是小姐書生後花園之類的。她寫這樣的,也不知書局肯不肯收。
本朝除了官府編書的書局,亦有一些民間書商所開的書局。秦珩自然不敢求官府刊印,她只想著哪個書商願不願意刊印她的話本子。
高光宗拿了手稿細細翻閱,他初時以爲鄉下來的小娘子,寫的多半是情愛故事,懷春少女寫的玩意兒。但是他看了之後,才發現幷非如此,竟然寫的還挺有意思……
是夜,高光宗挑燈翻閱。看完一遍後,他想了想,又從頭看起。他心裡覺得奇怪,他不是沒看過更精彩的故事,只是這個故事似乎有哪裡和其他的不一樣。
到第二遍看時,他終於明白了,小楊氏筆下的食品、衣物、建築、禮節……生動具體,不像是憑空想像,倒像是她自己曾經親歷一般。
他搖搖頭,心想,自己真是糊塗了。小楊氏鄉下來的丫頭,沒見過世面,她不是憑空想像,又是什麽?
次日清晨,高光宗對秦珩道:「嗯,我今日拿去書局,給你問問。人家要是不願意出,你可別哭鼻子使性子。」
秦珩失笑:「怎麽會?」如果真出不了,那是她寫的不好,再寫就是了,哪裡值得哭鼻子使性子?
高光宗輕哼一聲:「但願如此。」
話雖這麽說,他去惠通書局時,怕白跑一趟,又帶上了自己新寫的話本子。——萬一不行,也還有個備用的,不是麽?
高光宗去了書局,秦珩在家裡靜靜等待。她緊張而又期待,心神不寧。原本在她的計劃裡,她是要繼續寫新話本子的,可是備好了筆墨紙硯,却一個字也寫不出來。
一個多時辰後,高光宗就回來了。
秦珩精神一震,忙迎了上去:「怎樣?書局怎麽說?」
高光宗神色古怪,視綫在她身上轉了一圈,方慢吞吞道:「晋七爺想跟你面談。」
「面談?」秦珩微怔,繼而皺眉,「只怕不大妥當。」她輕聲解釋:「我不宜外出。」
高光宗輕嗤:「又不是金枝玉葉,大家小姐,還不宜外出?不宜外出你從青州到京城這一路是怎麽來的?難道是咻的一下子飛來的?」
秦珩搖頭:「那倒也不是。」她不好與高光宗細講,只沉吟道:「這樣,就有些麻煩了。」
高光宗盯著她,狀似漫不經心道:「你戴個幂籬,我再雇輛馬車,誰還會偷看你不成?」
他話說到這份上,秦珩也不好再拒絕。畢竟這也是爲了她自己的事情。她聽掬月姑姑說,這段時日,新帝登基,要忙許多事,街上找人的士兵也不見了。
兩個多月了,也許他已經在試著放下了。
她點了點頭,輕聲道:「那好,麻煩高大哥了。」
她雖然决定出門,但是猶不放心,借了掬月的胭脂水粉,將自己的面容細細修飾了一番。攬鏡自照,覺得只剩五六分像了。在戴上幂籬的那一刹那,她心念微動,拿起黛筆在自己右臉頰上點了一個黃豆大小的黑痣。
嗯,有那麽一點意思了,但還不够。她又拿了胭脂,在自己左臉上,重重抹了一層。從眼梢直到唇邊,乍一看去,仿若是一塊天生的紅色胎記。
她對鏡端詳了好一會兒,確定幷無破綻,才點了點頭,好了,就這樣吧。
她想,她這副尊榮,親爹站在她跟前,都未必認得出來。
高光宗在附近車行租了馬車。他猶豫再三,終是沒和秦珩共乘一輛馬車。
惠通書局雖有書局之名,但跟官家所辦的書局完全不可同日而語,距離高家也不算甚遠,不多時就到了目的地。
高光宗口中的晋七爺四十歲上下,矮矮胖胖。看見他們,便迎了上來:「高兄弟,你還真帶了一個姑娘來啊。」
微微一笑,高光宗道:「你不是要見正主,跟她面談嗎?我給她帶來了?」
他將身子一讓,露出秦珩的身形來。
秦珩福身行禮:「晋七爺。」
晋七爺上下打量著她,她戴著幂籬,他看不清她的容顔,但是看她身形、聽她聲音,分明是個年紀甚輕的姑娘。他笑笑,細細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綫:「高姑娘這邊請。」
秦珩微楞,下意識看向高光宗。
高光宗臉色微紅,低聲道:「高姑娘就高姑娘吧,你先聽他說。」
惠通書局規模小,印書也售書。前面是書肆,後面是印刷坊。書肆櫃檯邊上,有個小門,小門通向一個小雅間。
晋七爺請了他二人到這雅間細談。
「本子倒是好本子,只是真的是姑娘所作,而非他人捉刀?」晋七爺面帶懷疑之色。
秦珩笑笑,低聲道:「晋七爺如果覺得不是,那就不是吧。」她指了指高光宗:「就當是他寫的好了。」
女子寫話本子,聽著新鮮,可真傳出去了,對她絕對弊大於利。
高光宗微怔:「我……」她怎麽偏說是他寫的?
晋七爺拊掌笑道:「我就說嘛……」他看向秦珩,微微一笑:「那個《青娘傳》才是你的吧?」
「什麽?」秦珩微怔,什麽青娘傳?
高光宗忽然大聲咳嗽起來。
正說著,前院一陣騷亂。晋七爺一楞,站起神來,高聲問:「怎麽回事?鬧什麽?」
「七爺,來了幾個官爺,說是查什麽禁,書……」
晋七爺皺眉:「由他們查!咱們家從來不印禁書……」話是這麽說,他到底還是說道:「罷了,我出去看看。」
禁不禁書,他們說了不算,朝廷說了才算的。
他話音未落,就有一人朗聲笑道:「晋七爺是吧?出來說話!」緊接著簾子掀開,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走了進來。
看到他的第一眼,秦珩就是一怔。
這少年一身靛藍色官袍,年歲不大,精神極佳,不是之前跟著皇兄的白七又是誰?白七當時只是個黑風騎士兵,現下一身官服,竟是有了官職在身。
她暗自後悔。她今日就不該出門的。
白七指了指高光宗與秦珩:「你們兩個,也一起外頭說話吧!」他視綫微動,又指了指放在桌上的手稿:「那些,也一幷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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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珩深吸一口氣,對自己說,莫怕,戴著幂籬,又妝扮成那個樣子,白七未必能認出來。她今日不動不說話,不會有事的。
她竭力使自己保持鎮定,跟著晋七爺與高光宗緩緩走了出去。
白七坐在椅子上,指揮下屬細細翻看惠通書局的書。他含笑對晋七爺道:「晋七爺不要驚惶,坐下喝茶。」
他自己這樣,反倒比晋七爺更像主人。
晋七爺抽動面皮,勉强笑笑:「不了。」
白七笑道:「有人舉報,說這惠通書局,有朝廷禁書。咱們這才來查一查,沒別的意思。不要害怕……」他又問高光宗:「你是寫書的?這書是你寫的?」
高光宗看了看白七手上的稿件,有些猶豫:「這……」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這麽簡單的問題,還用想那麽久?」白七面顯不虞之色。
高光宗心下不快:「有的是,有的不是。」
「哦?怎麽說?」白七好奇了。
高光宗側身讓出秦珩:「有我寫的,有她寫的。」
到了此刻,白七才把注意力放到了秦珩身上。這女子一身普通衣衫,身形纖瘦,戴著幂籬,安安靜靜站在那裡,從頭到尾一語不發。
不知道爲什麽,他忽然覺得這姑娘有些眼熟。
可是,他自小在邊關長大,見過的女子很少。讓他感到眼熟的姑娘,會是誰呢?他想不出來,乾脆問道:「她姓什麽?是你什麽人?」
「高……」
「楊……」
晋七爺與高光宗同時開口,却是不同的答案。
白七一激靈,很快意識到這中間有問題。他神色微微一變,心裡已經浮上了一個答案。
秦珩看他生疑,低聲道:「回官爺,我姓楊,隨母姓,是他妹妹。」她指了指高光宗。
高光宗面顯訝然之色,她竟然說是他妹妹?
白七點頭:「原來如此。」
他想,他已經知道這人是誰了。
他從小到大認識的女性真不多,年輕姑娘更少,相處了一段能記在心裡的更是少之又少。今年也只有那麽一個——太平縣的柳姑娘。
柳姑娘八月出走,王爺,啊,不,現在應該說皇上了。皇上派人在京城尋找,兩個多月了,不見踪迹。皇上最近開始使人出京尋找了。
誰想到這位柳姑娘還在京城,改了名姓,甚至又多了兄長呢?——如果說方才還只是懷疑,那麽從她開口的那一刻,懷疑已經變成了肯定。
他跟柳姑娘打交道真不多,然而在皇上下令尋找她時,他可是仔仔細細回憶了好幾遍她的相貌、身形、聲音、舉止……爭取她無論變成什麽樣,都能一眼認出來。
白七心情激蕩,面上却儘量不顯。他招手喚了一個人過來,附耳低語幾句。
那人點頭,領命而去。
秦珩的內心被不安所籠罩,她輕聲道:「官爺,我能回去了麽?」
白七挑眉:「這可不行,你寫的這本書,還沒慢慢看呢。誰知道有沒有朝廷要禁的內容。」
「敢問朝廷禁什麽?」
「侮辱朝廷,辱駡今上……」白七信口胡謅了幾個,慢悠悠地翻開了手稿。
兩個人的字迹不一樣,他仔細看字,更篤定自己的猜測了。這不就是柳姑娘的字麽?當時在回京城的路上,他好像隱約看到過一次。
時間一點點過去,秦珩心裡的不安越來越重。
「這點寫的不好,有借古諷今的嫌疑……」白七一邊翻看,一邊評價,「是這位姑娘寫的吧?這可是大忌啊。」他站起身:「先帶走吧。」
皇上怎麽還不來?!
他可不想抓人的。
高光宗接口道:「不,官爺,你誤會了,那是我寫的,你們別抓我妹妹。」
「還真是兄妹情深。」一道清冷的聲音忽然自門口響起。伴隨著說話聲,一個身影緩緩走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