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發佈時間: 2024-09-22 17:4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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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2章算計人心

簡妍冷靜的說完這句話之後,抬起頭來,一臉平靜的望著徐仲宣。

徐仲宣一剎那只覺得她的目光有種洞悉人心的穿透力,簡直就要看清他心中那些所有見不得人的齷蹉心思一般。他心中慌的一慌,立時就想開口解釋,可是馬車忽然停了,車夫的聲音隔著車簾小心的傳了進來:「大公子,簡姑娘,咱們到了。」

簡妍聞言,起身站起,半彎著腰就要下車。

徐仲宣下意識的就伸手去拉她。只是他的手才剛剛觸碰到她的手腕,卻見簡妍忽然回頭,聲音很是冷淡的就說著:「放手。」

徐仲宣也不知為何,竟是瞬間就被她說的這兩個字給燙到了一般,明明是腦子裡還沒有反應過來,但緊握著她手腕的手卻已是先行放開了。

而簡妍已是覷得這個機會,伸手揭開了車簾子,矮身就走了出去。

白薇早就是站在馬車外面等候著了。這時見得簡妍出來,忙伸手扶著她下了馬車。

徐仲宣隨即也下了馬車。

簡妍並沒有看他,只是抬頭望著眼前的這處院落。

灰白台階,黑漆大門,深灰瓦頂。門前一棵銀杏,滿樹金黃色的葉子。偶有風至,枝幹輕搖,悠悠的飄落幾片葉子下來。

徐仲宣望了她一眼,見她只是專注的望著銀杏樹,便也並沒有開口說什麼,只是從身後越過了她,過去拍著門上的錫環。

灰撲撲的青磚路面上早就是鋪了一層薄薄的金黃色銀杏葉。當徐仲宣走過去的時候,簡妍就聽得有沙沙之聲響起,細細密密的,似是有螞蟻輕輕的爬過她的心間,酸澀苦悶,卻偏偏又沒有辦法說的出來。

她現下還記得,讀大二的那年秋天,她曾和室友去過一趟太湖。

金秋十月,原就是落霞與孤鶩齊飛,楓紅銀杏蘆花白的時節,滿目都是各種各樣直擊人心的顏色。可是那時她們年輕,她們自由,她們可以自己把握自己的人生,所以少年不識愁滋味,只是肆意歡笑,肆意奔跑。只是現下,想起那些前塵往事,只覺得心內被塞了一大團吸飽了水的棉花一般,梗的她極其的難受。

簡妍不由的就覺得鼻子有些發酸,眼睛也有些發澀,忙掩飾的低下了頭去。

可是徐仲宣已經看到了。

他忙兩步走下台階,來到她的身旁,低聲的問著:「你怎麼了?」

簡妍正在平復著自己的心情,所以並沒有立時就回答。

徐仲宣只以為她是在介意著剛剛馬車上的事,於是便又低聲的說著:「你不要哭。我保證往後但凡是你不想說的話,我絕對不會強迫你說。」

簡妍心裡只想著,我若是真的不想說的話,原本就是你再如何的強迫我都不會說的。不過聽得徐仲宣這樣跟她保證著,她心裡還是隱隱的有些感動。

於是她便抬起頭來,唇角勉強的扯了個弧度出來,只說著:「並沒有什麼。只不過剛剛看到這棵銀杏樹,不曉得為什麼,忽然的就想起了兩句詩來,一時就有感而發罷了。」

「是兩句什麼詩呢?」

徐仲宣很想伸手來握她的手,可又並不敢。

方才他轉身的一剎那,看到簡妍眼角發紅,眼中水光隱約閃現。那一刻他忽然就覺得心中似是有鋼針猛然的戳過,細細密密的痛。

簡妍見他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模樣,少不得的也就只能在腦海裡快速的搜索了兩句還算應景的詩說了出來:「蕭蕭遠樹疏林外,一半秋山帶夕陽。」

徐仲宣自然是知道這首詩的。正是因為知道,所以才曉得這首詩裡面其實是有秋怨和悵惘的意思。

因又想起簡妍自小就知道自己的處境,一直隱忍至今,於是他心中那層細細密密的痛一時就越發的密集了。

但也唯有低聲的勸慰著她:「你還小,這樣的詩以後還是少讀些。」

頓了頓,他又低聲的說了一句:「你放心,萬事有我,你並不用擔憂那麼多的事。」

他這話說的含糊,簡妍聽了也並沒有往心裡去。

且她想著,自己的事,自然是要憑著自己來解決。難不成有了什麼難辦的事,就要去向別人哭訴求救,企望別人來幫忙?當然還是靠誰都不如靠自己來得有安穩感。

身後的大門早就是開了。齊暉站在門口,略覺得有點尷尬。

剛剛徐仲宣過來拍錫環的時候,他立時就跑過來開了門,一眼看到徐仲宣,公子兩個字還卡在嗓子眼裡沒有喊得出來,下一刻就眼睜睜的見著徐仲宣轉身急急的下了台階,垂頭低聲的安慰著站著門口的簡姑娘。不過好在這會,兩個人的私密話總算是說完了,徐仲宣在前,簡妍在他後面兩步,兩個人都朝著門口過來了。

齊暉忙垂手讓至一旁站立,恭恭敬敬的叫了一聲:「大公子,簡姑娘。」

簡妍對著他點了點頭,和善的笑了一笑。而後跟在徐仲宣的身後進了他這處在京城裡的院子。

兩進小小的院落。青石台基上面是三間小小的廳堂,前面院落裡一條曲折的武康石砌成的路面,兩旁竹樹交加,假山嶙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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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仲宣引著她一徑到了明間內,讓她先坐著,自己則是先去了後面臥房中換下了身上的官袍。

只是出了廊廡之後,他並沒有立時就回自己的臥房,而是在那悄悄的站立了一會,然後就見得齊暉正手中端了茶盤過來送茶。

徐仲宣便招手示意他過來。待得齊暉走近之後,他便低聲的問著他:「小毛團在哪裡?」

齊暉不提防他忽然有此一問,下意識的啊了一聲,隨後就道:「不知道啊。這樣好的天氣,誰知道它又窩在哪裡睡覺呢。」

「速去將它找了出來,然後將它悄無聲息的放到堂屋裡去。若是簡姑娘問起,你明白該什麼說?」

齊暉沒有他哥齊桑精明,會揣摩徐仲宣的心思,所以當下就茫然著一雙眼,想了想,終於還是老實的搖了搖頭,說著:「不明白。」

徐仲宣:……

都是從一個娘肚子裡出來的,怎麼差別就是這樣的大呢?

好在這時他眼見得齊桑身後跟著幾個小廝,提了食盒正進門來,於是他便伸手示意齊桑過來。

齊桑忙麻溜的趕了過來。這邊徐仲宣已是吩咐著齊暉:「將茶端了進去之後,你便帶著這些小廝們去抬桌擺盤,仔細小心些。」

齊暉哦了一聲,轉身用粗笨的手腳去做著丫鬟僕婦做的精細的事了。

這邊徐仲宣已是將剛剛對齊暉說的話又對齊桑說了一遍,齊桑一聽,立時就明瞭,只點頭說道:「公子,屬下明白。您放心,屬下一定將此事辦的滴水不漏,絕不會教簡姑娘看出來是咱們故意做的。」

徐仲宣這才滿意的轉身換衣服去了。

他想著,既然簡妍心軟,可偏生又性子倔強,那他是無法對她來什麼強硬的手段,只能一點一滴的,水滴石穿的,慢慢的,從最細微的小事方面著手去感動她。直至有一日,她習慣了有他的存在,發現自己再也無法離開他的時候,那時自然就功德圓滿,修成正果了。

而現下,他並不著急。他可以耐心的等,一直等,等到自己悄悄的佔據了她整顆心的那一刻。

簡妍渾然不知道她被徐仲宣在心中這樣算計。她只是坐在明間左手邊的第一張圈椅中,一面吃著茶,一面打量著屋內的陳設。

正面壁上掛著唐人張璪的松石圖,兩旁一副對子,看得出來應當是徐仲宣自己所寫。書畫前面是一張花梨木的平頭長案,上面擺放著英石盆景,兩旁是兩只青釉琮式瓶。長案兩邊又有一對高幾,上面擺放著時新花卉盆景。而長案前面則是一張八仙桌,兩旁擺放著兩張圈椅。地下左右兩溜又是兩張圈椅,中間隔著小小的一張几案。

簡妍還想打量著屋內其他的擺設,忽然這時只得喵嗚一聲叫喚,緊接著就看到一道肥胖的影子從門外直躥了進來,蹭的一聲就跳上了八仙桌,然後尾巴盤了起來,蹲坐在上面,睜著一雙滴溜溜的眼就在屋內各處掃視著。

簡妍定睛望了過去時,見那是一只圓滾滾的貓。想來這貓的日子過的甚是不錯,不說體型肥大,便是身上棕褐色的皮毛都是水光油滑的,上好的綢緞一般,閃著光。

難得的是它鼻尖上還有一小塊白色,也算得是全身的點睛之筆了。

這只貓一些兒都不怕人,看到簡妍在望著它,就喵嗚的叫了一聲,然後抬起一只前爪,伸了舌頭出來舔啊添的,末了又順勢在臉上抹了一把。

簡妍:……

貓果然是一種極其省水的動物啊。至少洗臉的時候是從來不用水的。

簡妍一開始也並沒有認出這只貓來,實在是那時候在梅林裡看到的那只小奶貓小的都可以蹲坐在她的掌心裡,兩根手指就能拎得起來,可眼前的這只,唔,體型龐大的估計得要用兩只手去抱。

她只是心中詫異,徐仲宣那樣的人竟然會養貓?而且竟然是養了一只這樣的肥貓?而想完之後,她就收回目光,繼續的打量著這屋內。

齊桑這時匆匆的從門外跑了進來,甚至都來不及對簡妍行禮,只是三步並做兩步的就跑到了那貓的面前,伸出雙手將它抱在了懷裡,然後責備著:「小毛團,你今日去哪裡了?怎麼到處亂跑,教我們都找不見?剛剛公子還問起你呢,只說一定要找到你,不然我們可都是要挨板子的。」

簡妍渾身一震,迅速的轉過頭去看秦桑懷裡抱著的貓。

棕褐色的貓,鼻尖上一小塊白色。而且它也叫做小毛團……

「它,你說它叫什麼?」她不可置信的開口問著齊桑。

齊桑這時便抱著小毛團來到她的面前。他先是低頭望了小毛團一眼,而後就抬頭望著簡妍笑道:「它啊,它叫做小毛團。簡姑娘是不是覺得它太胖了,叫小毛團不合適,叫個大毛團或者胖毛團才合適?小的也是這樣想的,也曾對公子提起過,可公子卻堅持要叫它小毛團,小的們也不知道是什麼緣故?」

簡妍再問:「它是你們從哪裡得來的?」

齊桑搖了搖頭:「小的並不知。是公子帶了它回來的。我記著那時候好像是個二三月的時候吧,總之那會桃花才剛剛開放,忽然有一日公子休沐還在通州的時候就帶了小毛團回來,只說讓小的們好生照顧著。但其實但凡他空閒的時候也都是他在照顧的,不然拎回來的時候才是那樣小的一只小奶貓,怎麼才這麼半年的功夫就胖成了這樣?」

二三月桃花剛剛開放的時候?

簡妍細細的回想著,自己正是那時候第一次在梅林裡看到了小毛團,蹲在梅花樹下與它玩了一會兒之後,很是想將它帶回去養著,還給它取了個名字叫做小毛團。只是迫於簡太太最是厭惡貓狗的緣故,所以最後就並不曾帶了它回去。可怎麼徐仲宣卻是養了它,且也給它取的名字是小毛團?難不成,那日徐仲宣也在那梅林中,只是自己並沒有注意到?

於是她便開始回想自己那日在梅林中做了些什麼事,然後越想她就覺得後背汗津津的一片,最後竟是連小腹那裡都開始覺得隱隱的作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