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然闖入眼前的男人軀體,猶豫一股強悍的風暴,分離衝擊莊慕南的視線。
他眼角不受控制的抽了幾下。
程思安傷痕累累的軀幹,橫七豎八的傷痕,新舊疊加,手臂上還有深深的子彈打過的疤痕,觸目驚心。
胸膛上,顯然是刀疤所致的傷,從左胸到下面延伸了十公分長,傷疤應該有十年以上,結了厚厚的痂,痂褪去後,留下了一片駭然的烏青,傷口看上去很深,應該縫了不少針,但是初次處理的太粗糙,導致後來恢復的也不盡人意,只怕疤痕再也無法消除。
反應過來怎麼回事的程思安,忽然繃緊了臉,“輕晚,胡鬧!”
陸輕晚摸一把鼻子,說實話,他看到這樣的大哥,嚇傻了。
程墨安跟她說,大哥身上有傷,可她第一次看到那麼多的疤痕,還是深深的震撼了。
他可是程家的大少爺,可以享受無盡榮華富貴的貴公子,卻讓自己的弄的滿身傷痕,不知道在生死線上經過了多少次掙扎。
陸輕晚心裏一股熱流,眼睛溼潤了,她不能自已的大喊,“莊慕南,看清楚了嗎?”
莊慕南喉嚨一澀,沒有說話。
“你想要殺的仇家,用自己的生命保護了千千萬萬個人,他身上的每一個傷疤,都替你討債了,這還不夠?”
“程大哥放棄了絕世集團,放棄了本該屬於他的豪門生活,選擇了軍旅,因爲他熱愛我們的國家,甚至做好了把生命獻給國家的準備!”
莊慕南目光脹熱,手指死死攏住槍支。
程思安要奪走自己的衣服,卻被陸輕晚抱在懷裏,她緊緊抱着已經綠色的襯衣,好像抱着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
“晚晚,可以了,把衣服給我。”
她使勁吸吸鼻子,不讓自己哭出來,然後她托起程思安的手臂,“這一槍,五年前大哥參與剿滅人販子團伙,被射中的,那天,他們特別行動部隊救下來二十個孩子,最小的只有兩歲,那些孩子的父母,在軍區門口跪謝了一整天,大哥連自己的名字都沒透露。”
程墨安跟她說,大哥上臂有一處槍傷,還告知她傷口的由來,真正看到傷痕,陸輕晚還是呼吸凝滯了一下。
那麼深,當時該多痛,多痛啊!
程思安沉下了臉,“夠了晚晚,夠了。”
“不夠!你承受了那麼多,爲什麼不能說,只有他失去了父母嗎?你失去的更多!他心裏有恨,但至少也要知道,他恨的是什麼人。”
莊慕南牙關咬緊,骨骼摩擦聲在口腔低徊。
“大哥胸口這一刀,是十年前軍事演習中受的傷,當時跟歐美的軍隊一起在熱帶雨林對抗,大哥爲了救援自己的戰友,被敵方刺傷,他有權利選擇放棄,有權利放棄,可是爲了國家的榮譽,爲了最後的勝利,大哥沒有暴露目標,他用隨身攜帶的急救箱給自己包紮傷口,不不然……不然也會這樣!”
程思安一把握住了陸輕晚的手臂,沉着臉,不允許她再說下去,“晚晚,住口,我命令你住口!”
“我不!我就不!我不是你的兵,你不能命令我,”陸輕晚摸了一把眼淚,熾熱的目光看向莊慕南,變得森冷,“你父母去世的時候,他也才十幾歲,那個年齡的男孩,都在學校享受最舒服的生活,可是大哥卻穿上了訓練服,執行隨時會死的任務。他也是個普通人,不能預知未來,他要是知道我會傷害你的父母,哪怕用自己的生命去換,他也不會開槍的!”
程思安仰了仰頭,鼻息微粗。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他計算自己死,也不會開槍,是……他不會,可時間不會倒流。
刷!
陸輕晚突然扼住了莊慕南的手腕,將那把蓄勢待發的手槍對準了自己的額頭,“以前,是大哥保護我們這些普通老百姓,現在,我想爲大哥做點事,你想報仇,那就殺了我吧。我死了,世界上不過少一個普通的女人罷了,但是大哥如果死了,軍區就損失一個戰神,富豪那麼多,金錢永遠賺不完,可是一個赤膽忠心的戰士,再多金錢也換不來,他活着,可以保護更多人,守護這座城市,我們的家。”
她承認自己衝動了,任性了,有點胡鬧,不該橫插在兩人的恩怨中,可是讓她怎麼袖手旁觀?她心裏懷揣着對軍人的敬仰傾慕,她知道大哥的隱忍負重。
她不能讓莊慕南做出傻事,他會後悔,一定的會的!
眼淚滑出,濡溼了她氣的漲紅的臉,漆黑的洞口對着她的額頭,“莊慕南,我也失去了父母,可是我們不能爲了死去的人活,那樣我們跟死人有什麼區別?大哥並不是有意傷害你的父母。你能保證,大哥不開槍,罪犯就放過他們嗎?你能嗎!”
莊慕南的手激動的劇烈擺動,強忍的悲痛令他腦海中一片混亂,他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臟在劇烈的波動,一聲比一聲用力,甚至要衝出胸腔。
他不能,當時的情景太緊急,太混亂,犯罪分子已經紅了眼,他們手裏的人質隨時可能死於非命。程思安子彈飛出,只是加速了整個場面發酵。
但是不管怎麼說,程思安都難辭其咎。
“陸輕晚,我不想傷害你。”
她仰着臉,忽然笑了,“莊慕南,承認吧,你其實很善良,比你自己想象的更加善良,其實你不想傷害任何人,不然你早在訓練場就能殺了大哥,你只是過不去自己心裏那關,你活着的動力之一,就是爲了父母的仇恨,可是你看到大哥之後,發現自己並沒有那麼恨他,既然你心裏保留着這份善良,爲什麼要強行抹殺?”
莊慕南一時啞然。
他沒有想象中那麼恨程思安。
第一眼看到程思安的時候,他不是沒動過給他一刀的心思,可是後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漸漸意識到,程思安是個愛國的軍人,他動搖了主意。
陸輕晚說的沒錯,他沒那麼想殺他。
“比起來殺死自己恨的人,不如打敗他,比他更好,更出色,也給自己一點時間,如果過段時間你還想殺了他,再動手也不晚,大哥既然能站在你面前把自己的命交給你,就不會臨時脫逃,大哥是個勇士,你別當情感的懦夫,被憤怒控制。”
陸輕晚抹掉臉上的汗,她喊的太猛,情緒太激動,腦門上一層汗水。
終於,莊慕南閉上眼睛,似乎是被抽乾了什麼力量,慢慢的把槍放下。
陸輕晚大口喘氣欺負的胸口,也艱難的回落到了正常的頻段,她如釋重負的呼出憋在嗓子裏的氣流,也慢慢鬆開了莊慕南的手腕。
程思安赤着上半身,劍眉微擰,“莊先生,你想要我的命,隨時可以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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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慕南手指一繞,低眸看那把搶,禁不住低低的自嘲,“下次,我不會再用這種方式跟你對壘,我不會殺你,輕晚說得對,我應該打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