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算賦和口錢,指的是人頭稅。
從高祖開始,朝廷就規定,家裏人口年紀在十四到五十五之間的,要每個人都交算賦,一個人四十文錢。
口錢是未成丁人的稅,年紀在三歲到十四歲之間,每個人要繳二十文錢。
就這些,已經是朝廷減輕賦稅的結果了。
寧家成年的一共有十一口人,未成年的有七個人。
往年一共要繳五百八十文錢。
雖然不是天大的錢數,但也足夠令人肉疼的了。
今年因着寧大妮出嫁,大兒子一家分出去了,需要繳的錢,一下子就少了不少。
這也是爲什麼,一般人家都希望早些把女孩子嫁出去。若是拖到女孩兒到了十五歲,需要交的錢可就變多了。
寧周氏算了筆賬,一下子就覺得,把大兒子一家的幾個賠錢貨分出去,實在是太明智了。
“那個,里正啊,我們也不會算賬。你給算算,我們今年要繳多少錢?”寧周氏還特意着重說道,“俺家大兒分出去了,這錢得他們自己出。”
“讓她們快滾滾滾!”寧白蓮緩過來了,氣急敗壞的大喊大叫。
那嗓門,喊的人耳朵嗡嗡嗡直響。
“寧白蓮你閉嘴!”劉丹楓冷冷掃視她,“我和我爹在這裏辦正事,你再嚷嚷,我把你扔出去!”
“……”寧白蓮閉嘴了。
她可絕不敢招惹村裏這個小惡霸。
里正在這裏,寧家人也不敢說什麼。
“我給你算算看。”里正摸出一只算盤,噼裏啪啦的打了一會,捻着鬍子說,“今年你們交的少,一共四百二十文。”
寧周氏聽了有些高興,隨即又開始發愁,“里正啊,我們家裏這情況,您也知道,能不能暫且緩幾天?”
“唉,這可不行啊、”里正嚴肅的搖搖頭,“這是朝廷收的,若是不交,官府那裏說不過去。數目也不是太多,省着點就有了。你們就別讓我爲難了。”
寧周氏心裏也清楚,朝廷收的這些賦稅,誰敢不給?
先前從劉秀才那裏收的彩禮還在,她只得先拿出來一部分,好歹把這筆錢給交上。
里正收了錢,登記好,便看向了劉春花:“他嬸子,你家今年得自己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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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春花用帕子捂着臉頰的傷,低聲說:“里正給算算,該交多少就交多少。”
里正託着算盤,笑道:“這個簡單,你們家一共三個大人,倆孩子……一共就是一百六十文。”
“里正,俺家大勇和那個女人的,讓他們自己交。大勇的錢都給那個女人了。”劉春花知道這話說出來很丟人,但也沒法子,只垂着頭,悶悶的說,“我只能交我和兩個孩子的。”
里正聞言就問:“大勇帶回來的那個,是叫吳香秀吧?既然是登記在冊的,就得交。她人呢?”
“誰叫我?”吳香秀停着肚子,慢吞吞的從屋裏走出來。
“吳香秀,交算賦了。你和寧大勇,一共八十文錢。”里正直接說道。
“啥,要我給錢?我沒錢!”吳香秀一口回絕了,轉頭看向劉春花,“這錢難道不是應該姐姐你給嗎?”
“寧大勇的錢都給你了,按理說,連我們的份,也應該你給纔是。”寧仙仙開口道。
“我哪有錢啊??不信你們去搜好了!”吳
香秀仗着自己大肚子,甩出一副潑婦相,打定了主意,絕不掏出一文錢來。
里正最厭惡這等潑婦,直接朝自己兒子看了眼。
“不拿錢?”劉丹楓哈哈一笑,“也不看看小爺整天是做什麼的,還對付不了你了?”
他把錢袋朝地上一放,擼起袖子,看向寧仙仙,問道:“寧小四,這潑婦的屋子在哪?”
寧仙仙十分配合的一伸手:“那間窗戶糊了喜字的就是。”
“得嘞!”
劉丹楓一溜煙就衝過去,猶如蝗蟲一般,把吳香秀的屋子翻了個底朝天,拿着一只錢袋就出來了。
衆人:“……”
這叫收錢嗎?
這是明搶啊!
吳香秀差點氣暈過去,叫道:“你怎麼這樣?”
“是你剛纔叫我進屋子去搜的啊?”劉丹楓臉皮奇厚,伸手一指衆人,“吶吶,他們個個都是證人!你敢抵賴?”
寧仙仙抱着胳膊,點頭:“沒錯。”
吳香秀:“……”
這一唱一和的,要人命啊!
劉丹楓直接從錢袋裏數出一百六十文錢,“這些算寧大勇家的。”
“用不着,我們的自己出。”寧仙仙回到屋裏,摸出手帕,拿出八十文錢,遞給劉丹楓,“這些是我們三個人的。”
劉丹楓有些訝異的瞅她一眼,沒說什麼,接過來,讓里正登記了。
寧周氏等人看她隨隨便便就能拿出這些錢來,不由得十分喫驚:“仙仙,你的錢不是買大蒜了嗎?這些又是哪裏的?”
寧仙仙淡道:“這個我好像用不着跟你們交代吧?您自己不是說了嗎,分家了,各過各的,誰也別管誰!”
“哼。”寧周氏拉着一張臭臉。
錢順利收完,里正滿意的帶着兒子離開了。
高氏把寧白蓮帶回屋裏,寧周氏則盯着劉春花,不許她把東西放在院子裏。
劉春花沒辦法,又不捨得小女兒辛辛苦苦種的東西扔在外面,只好把東西都堆在屋裏。
屋裏本就不寬敞,這麼一來,連轉身的地方都沒了。
這麼下去,不是辦法。
況且家裏現在錢花光了,米也見底了。
母女三個商量一番,決定第二天就去一趟鎮上,把這些蒜苗賣了。
第二天天矇矇亮,寧仙仙一晚上沒睡的安穩,早早的就醒了。聽見外面雞叫了幾聲,就起來穿衣服梳頭,準備去鎮上。
沒有驢車用,她們只能步行,若不起大早趕路,等到了鎮上,集上的人也都散光了。
況且蒜苗要新鮮一些,賣相纔好看。
早上仍舊是一碗稀粥,填不飽肚子,卻也不至於餓死。
母女三個揹着簍子,提着籃子,趁着晨霧薄熙的說話,離開劉灣村,朝鎮上出發。
幾十里路,三個人走一程歇一會,走到一半的時候,就累的再也走不動了。
寧仙仙整天跑步種地的鍛鍊的挺結實,寧菜菜本就瘦弱,累的呼呼直喘氣,眼前直冒金星。簍子一放下,就再也拾不起來了。兩條腿痠的不像自己的。
寧仙仙正想幫她分擔一些,就聽見身後傳來馬蹄子的噠噠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