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發佈時間: 2024-09-09 11:5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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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我見

虞星轉身,背貼著桌沿,精神高度緊張。

說什麼?又不熟有什麼好說的。

她猶豫著:「學長……」

盛亦靠在沙發角落,好整以暇看著她。明明她站他坐,她偏偏有一種自己正被「俯視」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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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個眼神淡淡掃來,不得不承認,這份氣勢,比別人強得不是一星半點。

出身和環境造就的眼界與底氣,遠非旁人能及。

盛亦還在等她的下文,虞星卻欲哭無淚。他要她說什麼?

「學長我說什麼……我……你要是有事就儘管吩咐……」別拐彎抹角的行不行。

盛亦睨她數秒:「聽說,你之前給我寫了情書?」

虞星怔了下,想到全校通報的事,僵硬點頭:「……是。但是,其實……」

盛亦不聽多餘的解釋:「那天翻牆進院子裡,你話裡話外提著我的名字說了那麼多,結果根本不認識我是誰。」

虞星啞然,腦海飛速運轉,思考該怎麼搪塞。

不行啊。

說明白情書不是她寫的,那不就更坐實她拿他當擋箭牌的了?沒給他寫過情書,也根本不認得他,一到遇事的時候卻滿口「我們盛亦學長」,這不是找死嗎?

神色好在被劉海、頭髮及鏡框擋住,否則她暴露得更明顯。

「是這樣的學長,我……」虞星盡力掙扎,「我那天有事太著急,整個人腦子是亂的……亂的你知道吧,不清醒……就是嚇到了,很、很懵,一下子沒認出你……」

她咽了咽喉嚨。

盛亦看著她不說話。

兩人默然對視——隔著她那副蠢笨的鏡框。

盛亦溫柔一笑:「你猜,我信不信?」

虞星:「……」

她正欲再編,盛亦換了個姿勢,倚靠著沙發,姿態愈發懶散。

那好看的眉頭輕蹙,他眯著眼:「學妹的風格跨度還真大,是有什麼獨特的打扮理念嗎?幾次見到你,好像都不太一樣。」

說到臉上來了。

虞星繃著背,心裡想的是怎麼打扮關你什麼事,嘴上卻不敢這麼說。

「這個是因為,因為我……」

「嗯?」盛亦等著她往下說。

「……因為,因為我小時候特別笨!」虞星面容一肅,很快,語調變得誠懇又悲情,「其實學長,實不相瞞,我小時候智商特別低,總是被人欺負,我小姨拉扯我長大很不容易,那時候她擔心我嫁不出去,看我們隔壁大伯家的兒子也挺笨的,就讓我和他定了娃娃親……」

盛亦聽得還挺認真,鼓勵性追問:「然後呢?」

虞星硬著頭皮繼續:「然後慢慢大了吧……我沒那麼笨了,那個大伯家的兒子還是挺笨的,他們就咬死了娃娃親不肯鬆口……然後,然後他們家又發現我長得還能看,這不是知道我要來臨天讀書嘛,怕我惹是生非不安分,回去看不上他們兒子,就不准我打扮得太花枝招展……」

盛亦似乎聽進去了,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他很是溫和地看向她,「編了這麼多累不累?要不要坐下再想想?」

「不累不累,我站著編就……」虞星連連擺手,說到一半反應過來,話音頓住,笑僵在臉上。

盛亦像在逗弄小動物,那雙含著笑意的眼睛洞察分明,帶著一絲絲寒意。

「看來學妹你說的話,一個字都不能信。」

「我……」

不用照鏡子,虞星也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有多難看。

提心吊膽地等了一會兒,不見盛亦發作,他安閒地端起玻璃方杯喝水。

虞星不懂他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站得有些累了,就見他放下杯子,立時神經一緊。

盛亦看向她,話鋒一轉,突然翻篇:「學生會正好缺人,打掃休息室的任務就交給你了,每個禮拜至少清理兩次。另外,你給我寫情書的事讓我很困擾,現在全校師生都知道你對我有非分之想,平白無故被牽扯進無關的事裡……」

虞星懸著一顆心。

他挑眉:「這樣吧,你下次來打掃的時候,麻煩帶上給我的情書。先前那封我也沒收到,我總不能被你白白連累對不對?」

情、情書?

虞星傻了,給他寫情書?!

她連忙回神,試圖爭取:「可是學長,這樣……」

盛亦決定的事哪還有別人置喙的餘地,他看也不看她,怡然起身:「我還有事,休息室就交給你了。」

走了兩步,他停下,回過頭來,那雙桃花眼好看得過分,笑意中帶著一點天生的冷感。

「忘了說,我要求很高的。希望學妹能夠發自肺腑地用心創作。我等著看。」

……

「情書」應該怎麼寫?還是寫給臨天最不能惹的那個人。

虞星十分苦惱。

拿不准盛亦的意思,他是通過這種方式警告她,讓她死了這條心,還是說他真的想聽她「發自肺腑」地對他進行讚美。

也不是沒有可能。難道是因為那天院子裡的事,讓一向萬眾矚目的盛亦覺得自己在她這落了面子,自尊心發作,所以想把排場找回來?

虞星暗暗猜測著想到的幾種可能,不敢確定哪一種更穩妥。不是她閒得慌,實在是盛亦話都說到那個份上,由不得她不上心。

關係到創作走向,虞星認真思考了整整兩天,到去逸教樓的前一天,還沒得出頭緒。緊要關頭,一邊發著愁,不經意瞥見斜後桌的邱卉妮。

虞星一愣,霎時醍醐灌頂。

邱卉妮的存在點醒了她。

這麼個眼高於頂的千金小姐,平時飛揚跋扈,面對盛亦,卻只能苦著一顆心癡戀,無從靠近……

連這些白富美千金大小姐都愛而不得,她怎麼能土包子想吃天鵝肉!

盛亦肯定也是這麼想的。

很快理清思路,虞星列出幾個重點。

首先,誇他,使勁地誇,誇得天上有地下無。

其次,要剖白「心意」,這樣的人物她怎麼能不動心?沒有想法是對他的不尊重,要有,而且必須要有深刻的想法。最好安排一下,講述自己是如何從一進臨天就被他迷了心竅。

再次,好好解釋一下那天沒有認出他的緣故。私人原因一筆帶過,主要原因歸為暗戀對象突然出現在眼前,太過刺激,興奮得大腦混亂。

更沒有不願意讓他親,純粹是滿嘴胡言再加上覺得自己配不上!不能……

虞星停了停,對著草稿紙上寫的那句「不能玷污他冰清玉潔的肉體」,思忖幾秒,默默地「冰清玉潔的肉體」幾個字劃掉,餘下前半截。

——「不能玷污他!」

接下去就是重中之重,前面幾點加起來的篇幅都不如最後這一項多。

後半段要反省自己、檢討自己、對自己的癡心妄想做出嚴厲批評,她這樣的人哪有資格覬覦他?要向他表達歉意,悔恨之情要感人至深,不深不足以展現她自我審視的痛!

到時候是不是還可以在紙上滴幾滴水,營造一種她寫到涕零於紙的現象……

虞星琢磨著,恰時下課鈴響,她收好草稿紙,決定晚上回公寓好好發揮,務必寫它個三千五千字!

……

第二天,虞星帶著好不容易完成的大作,前往逸教樓。

到的時候盛亦不在,虞星還以為他不來了,正想等走的時候再把情書夾進桌上哪本書裡,打掃到一半,盛亦來了。

虞星沒跟他打招呼,本著能少說一句是一句的原則,她將注意力集中在手頭的活上。

其實沒什麼好清理的,休息室除了他們高三7班的人沒別人用。他們來也是在不想上自習之類的課時,過來坐一會兒,不會真的待多久。

一個禮拜打掃一次足夠,現下休息室裡就乾淨得很,虞星擦著鋥鋥發光的桌子,只覺得比自己的臉都亮。

沉默著打掃完,前後不過十分鐘左右,走之前,虞星小心地把「情書」放到盛亦面前的茶几上。

「學長,已經打掃完了,我先走了。」

他似應非應嗯了聲。手裡拿的書和上次不一樣,封皮是英文,內裡也都是英文。

虞星巴不得他注意力全在書上,最好從此沉迷文學,徹底將她忘個精光。當即,腳下抹油,頭也不回。

出了休息室,還沒到樓梯口,迎面走來兩個人。

沈時遇和蔣之衍。

虞星私下裡打聽過,弄清了盛亦身邊最好的這些朋友姓甚名。

沈時遇瞧見她面露詫異:「哎,她……」

虞星不給枝節橫生的機會,足底生風,走得飛快。

……

教室裡沒見盛亦,聽其他幾個說他去休息室了,沈時遇和蔣之衍只得找來。

開了瓶飲料,另一瓶扔給蔣之衍,沈時遇往沙發上一坐,問對面的盛亦:「你最近怎麼老往這跑。」

盛亦淡淡道:「哪裡不都一樣。」

可以前沒見你這麼常來?

不僅沈時遇覺得怪,連蔣之衍都感覺反常。

沈時遇想起剛才碰見的人:「對了,那個誰,剛剛出去的那個女生我碰見好幾次了,她是不是給你寫情書的那個學妹?」

在教導處外見的那一面,雖然天色昏暗,但沈時遇看清了她的樣子,再碰見多少還是有印象。只不過這幾回在逸教樓見她都沒戴胸牌,有點不敢確定。

盛亦語氣平平:「問我?想知道你自己問她。」

「她來幹嘛?打掃衛生?怎麼總是她,以前不是每個班輪換嗎?」

「……嗯。」盛亦看著他的書,隨意發出個音節,根本沒答沈時遇的問,態度敷衍至極。

蔣之衍在旁瞧著,品了品,總覺得這事兒有點微妙,又說不上來。

沈時遇好奇心更盛,還待再問,手機響了。

他點開,看完消息嘖了聲。

蔣之衍:「誰?」

「童又靖回來了,讓我去接她。」

蔣之衍唇邊揚起一抹笑,帶著點看好戲的意味:「去啊。」

「煩死了,一天到晚什麼事都要找我。沒了我,她好像連路都快不會走了!」沈時遇皺著眉,一邊罵一邊給她回消息。

蔣之衍斜靠著沙發,笑得玩味:「那還不是你自己慣得。」

「我能怎麼辦,小時候她就天天跟著我,我不理她,她就跟我爺爺告狀。」沈時遇無奈,「我能怎麼辦?」

盛亦緩緩抬眸,十分貼心地給出建議:「那你還不快滾?」

沈時遇:「……」

顧不上跟他倆鬥嘴,手機那邊消息不斷,沈時遇嘴上不耐煩,行動卻很迅速。

「算了,我先去接她,晚點一起吃飯。電話聯繫。」

盛亦和蔣之衍俱都懶懶應了聲。

……

過了一周,又到該去逸教樓打掃衛生的時候,等來等去始終沒等到學生會來傳話,通知她不用再去,虞星心裡那點僥倖碎了一地。

見盛亦又坐在那看英文書,虞星忍不住邊擦桌子邊腹誹。

真是閒得慌,非要到這來看,不上課就回家啊!一個豪門富n代,離開學校去幹點刺激的事不好嗎?

她的心裡話盛亦聽不見,她也不敢往外說,動作迅速地忙完,一看時間,比上一回還快,只用了八分鐘。

「學長,我……」

「打掃完了?」

虞星沒說完,盛亦從書中抬眸,瞥她。

她點點頭。

盛亦微抬下巴,示意茶几上的書:「你寫的東西我看完了,拿回去照批語修改。」

虞星一愣:「啊?」

「夾在最上面那本書裡。」

盛亦輕飄飄三言兩語,讓虞星愣得連話都不會說。

批了?他批了?!他閒不閒啊!

當是檢查作業呢!!!

「哦,對了。」

本已低頭繼續看書的盛亦似是想到什麼,抬眸,好似沒看見她此刻神情,帶著笑問:「紙上的那幾點痕跡,是你寫的時候流的鼻涕嗎?」

虞星:「……」

好氣,好想殺掉他。

……

拿著盛亦批復過的情書,虞星心情沉重地走在去餐廳的路上。

他到底什麼毛病?

哪有人看完情書還給人家寫批注啊?

以往去餐廳吃飯是她除上課以外,在臨天最重要的大事,今天全拜盛亦所賜,胃口缺缺。走到一半經過一座涼亭,虞星見沒人,乾脆坐下拆開看信。

厚厚幾張信紙,一筆一劃全是她手寫的,寫得她手腕都酸了,虞星對著工整的字跡默默自我誇讚了兩句,飛快翻到最後一張。

定睛一看,她先是一愣,而後騰地一下站起來,當場就想把信紙撕爛隔空塞進他嘴裡。

虞星氣得握拳!

那行批注只有六個字:

——「廢話太多,重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