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微信錢包裏的一百元，鄭小乖攥住手機，慢慢露出了笑容。
那位姐姐這是獎勵她嗎？
人也太好了吧。
灌木叢，垃圾桶裏，窗臺上，行人的手裏……
只要在街上瞄到瓶子的身影，鄭小乖就想要把它裝進袋子裏。
沒有了老奶奶的陪伴，她的臉皮還是有點薄，主動問人要空瓶子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那個，麻煩問一下……您喝完的奶茶杯子可以給我嗎？”
短髮美女聽到軟軟綿綿的萌音轉過身。
見到是個比她小的姑娘在撿瓶子，怔了一會問：“奶茶的杯子也能回收嗎？”
鄭小乖點頭。
美女張嘴咬住吸管，一口氣喝掉了杯子裏最後一口奶茶。
“奶茶杯子和礦泉水瓶不是同一種塑料吧？回收回去做什麼呢？”
鄭小乖愣住了，顯然沒預料到會被人問這個問題。
她羞愧地低頭，“我也不知道。”
美女一笑，伸手要了旁邊兩位男生的杯子一起遞到鄭小乖面前，“給！”
“謝謝。”
有多久，沒有看到晚上六七點的繁華街道了。
地鐵口擺了很多小攤位。有烤腸，鮮花，炸串，氣球，氣球，糖葫蘆，……空氣裏都是食物的香味。
原來出來逛街的人這麼多，他們都好幸福啊。
濃濃的人間煙火氣，鄭小乖心情也愉悅起來。
鄭小乖跟隨着人流往前走，低頭找瓶子。
忽然，一張傳單遞到了她面前。
鄭小乖想也沒想，伸手接了。
等看到大大的字眼“無痛人流XX醫院優惠活動”傻眼了。
很快，雙頰滾燙得像被澆了開水的番茄，臉皮輕輕一撕就會掉了。
鄭小乖把傳單攥成一團藏在身後，驚慌失措地看四周。
發傳單的大學生塞完最後一張宣傳單，摟着同學肩膀瀟灑地離開了。
她拍着砰砰跳的心口，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才讓心情平復下來。
鄭小乖走到垃圾桶前，伸手要把垃圾丟進垃圾桶。
忽然瞄到傳單上有醫院的聯繫方式，她應該可以打電話問一下。
“鄭小乖。”
一道熟悉的澄澈男音，從背後響起。
鄭小乖想也沒想把紙團扔進蛇皮袋。
轉過身，發現是高三時期一直坐在她後桌的孫洋。
高瘦帥氣的男生身着白色短袖，眉眼清朗。
他手裏拿着一大把帶燈的透明波波球，笑着問：“你怎麼在這裏啊？”
“路過。”
鄭小乖被他手裏發光的波波球吸引視線，裏面粉色仿真玫瑰，外面蝴蝶結圍着白色仙女紗，在黑夜下特別夢幻。
好漂亮啊。
孫洋伸手抓着後腦勺，有些羞澀，不敢正眼看鄭小乖。
“我和于波出來賣網紅氣球賺點錢，準備換一個新電腦。”
鄭小乖心裏像萬根針扎一樣難受，自卑地恨不得轉身就走。
考上三本後，她已經刻意躲着班裏其他優秀的同學了。
見到他們，總是感覺自己低人一等。
如今自己退學，成爲一名無業遊民，恐怕要被他們笑話。
于波站在不遠處的商場門口叫賣氣球，見孫洋遇到同班同學，熱心地小跑過來。
“鄭小乖啊！你沒考上二本吧？”
鄭小乖垂頭，應道，“嗯。”
孫洋嫌棄地推了于波一把，“考上三本未必不好，你急什麼啊？”
于波被推得後退兩步，差點撞上行人，反而笑起來，“這不是事實嗎？你急什麼啊？怎麼了？出了高中，你也護着她？”
“你別亂說話。”
于波看到鄭小乖拎着一個蛇皮袋，袋子口敞開。彎下腰從裏面一掏，不忘學着猴哥的聲音搖頭晃腦地搞怪，“讓俺老孫看看，你袋子裏裝着什麼寶貝？”
“欸，”鄭小乖伸手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于波拿出一個空礦泉水瓶，驚異地睜大眼睛。
他好笑地看看低頭不安的鄭小乖，又轉過頭看看詫異的孫洋，“不是吧，鄭小乖，你竟然在撿礦泉水瓶？”
“你家不是開了一家炒菜館嗎？你竟然在外面撿瓶子？窮到這種地步了嗎？兄弟。”
孫洋朗聲道，“你知道什麼？鄭小乖同學是在爲環保事業做貢獻，像你這樣的人是沒有這樣的覺悟的。”
于波不信地撇撇嘴，把瓶子丟了回去。
“喫飽了撐的。”
他一擡下巴，指向鄭小乖，“鄭小乖，你說，你撿瓶子是不是爲了賺錢？”
鄭小乖卑怯地點頭。
孫洋說，“撿瓶子主要是爲了環保，賺一點錢是順便的，撿瓶子能賺到什麼錢啊。”
“我就是爲了賺錢，和環保無關。”
這下兩個人都沉默了。
“我先走了。”
鄭小乖丟下這句話，快步離開。
人來人往中，孫洋目送鄭小乖孤單的身影遠去，外界的事物好似和他都沒有關係。
忽然，于波跳過來撞了一下他的肩膀，指着他叫起來。
“不是吧，不是吧，你高中暗戀了三年的女生是鄭小乖？”
孫洋嘆了一口氣，眼裏都是落寞。
“原本，我想着我們可以上同一所大學，報同一個專業……”
再等到大二520，13點14分的時候向她表白。
可是，現在他始終都沒邁出那一步。
于波連連嘆息，“可惜了，可惜了……一對郎才女貌可惜了……”
剛纔鄭小乖在路邊垃圾桶裏彎腰翻找瓶子。燒烤攤的老闆主動招手叫她過來，把桌上的瓶子撿走。
鄭小乖道完謝，一個桌一個桌地撿走瓶子。
喫燒烤的很多都是中年男子，赤裸着上半身，露出肥厚肩膀，碩大啤酒肚和朋友一邊擼烤串，一邊喝酒高聲談笑。
十字路口的紅燈亮了。
隔了一條綠化帶的馬路上，排成長隊的車輛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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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座上李言卿轉頭看向窗外，不料瞄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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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定睛一看，突然從座位坐起身。
不到百米的燒烤攤上，小女孩手裏拎着一個袋子彎腰撿瓶子，旁邊喫烤串的中年男人紛紛把油膩的目光投向她，哈哈笑起來。
一個肥頭大耳的男人忽然站起來，拎起一瓶酒直接往她面前一遞，小姑娘嚇得連忙擺手後退。
李言卿目光一冷，拉開車門下去。
“砰！”
好友聽到車門關上才轉過頭尋找李言卿的身影，人呢？
等見到李言卿向燒烤攤走去，他不禁搖下車窗，趴在上面好奇地看起來。
不會吧，不會吧，這是去找小姑娘？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好傢伙，他一直認爲這傢伙不愛好女也不愛好男，是個妥妥的無性戀。沒想到啊沒想到，老牛喜歡喫嫩草！
齷齪！
“來，小妹妹，陪哥哥喝一杯！”
面前袒胸露乳的中年大叔突然拎起酒瓶，送到了鄭小乖面前。
她嚇得連忙擺手，後退兩步，趕緊轉身跑開了。
四座鬨堂大笑。
“瞧瞧，你把小妹妹嚇成什麼樣了？”
“你這老油條！別嚇小朋友啊，要找姑娘玩去酒吧。”
男子坐下來，笑出了一臉橫肉，“害，老子就是逗她玩。”
“還是酒吧的妹子帶勁，放得開，這種膽子太小了。”
鄭小乖跑出百米外，才慢慢停下來。她心有餘悸地捂住心口，轉身看方纔的燒烤攤。
剛纔那些喝酒的大叔讓她想起那天在喧鬧的酒吧，被三個高大男人嬉笑着圍上來的情景。
她往哪個方向躲，他們就堵住哪裏。透不過氣來的壓迫感，現在想起來都害怕。
忽然，一只大手抓住鄭小乖纖細的胳膊，嚇得她死命往後縮。
“放開我。”
“求求你，放開我……”
小姑娘嚇出了害怕的顫音，頭也不敢擡，用力抽出自己的手。
“咚”，袋子掉到地上，瓶子散落了出來。
鄭小乖趕緊轉過來，雙膝跪到地上撿瓶子。
李言卿冷淡地看着她不顧地面髒，就利落地跪到地上。
提提褲面，也蹲下來。
一只大手將礦泉水瓶遞過來。
手指很長，很乾淨。骨節分明，漂亮有力。
鄭小乖盯着那手看了兩分鐘，愣愣地擡起頭，視線上移。
“大，大叔……”
李言卿將礦泉水瓶塞進鄭小乖手邊的蛇皮袋裏，又撿起其他瓶子。
散落的瓶子裏，有一團突兀的紙團，印着花亂文字，李言卿隨手撿起來。
鄭小乖正低頭找那張傳單。
忽然，見到那張揉成團的傳單出現在李言卿手裏，驚詫地瞪大眼睛。
想也沒想，就起身過去搶。
“咔嚓”一聲，擡起的膝蓋跪到了堅硬的瓶蓋。
鄭小乖很明顯感覺到半月板傳來忍受不了的劇痛。
“啊！”一聲後，她的身體控制不住地往前撲。
“痛痛痛，好痛，我的膝蓋好痛……”
鄭小乖痛得直抽氣，小臉皺成一團，身體難受地往右邊倒。
咦？
怎麼沒有感覺到疼？
鄭小乖奇怪地睜開痛到流淚的眼睛，看見胸前緊靠着男人肩膀，呆住了。
怎麼回事？
她怎麼在大叔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