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這回提親甄老太太答應了,那後面的章程也就順理了。齊國公府和安國公府兩家人交換了倆孩子的庚帖,又讓靈峰寺的大師合了八字,說這倆孩子是天賜良緣佳偶天成。如此匹配,甄寶璐和薛讓的親事便在年底就正式定了下來。
而三姑娘甄寶璋的事兒,宮裡那邊也有了交代。
靜王為沐貴妃所出。沐貴妃素來挑剔,自然不可能就這麼把靜王的親事給定下來。可這甄寶璋也不好隨便就打發了,畢竟是出自齊國公府的。最後,便給了甄寶璋一個靜王側妃的名頭。
雖說是側妃,可那到底是靜王,一時闔府上下更是添了喜氣。
到了大年三十這一日,齊國公府闔府上下聚在一起吃團圓飯。
用晚膳的時候,甄寶璐被老太太叫過去坐到她的手邊。雖然不合規矩,可老太太疼甄寶璐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再說今兒是個高興日子,大傢伙兒自然也不會說些什麼。而坐在老太太身旁的甄寶璐,梳著精緻的雙垂髻,小臉紅潤,氣色比之先前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年輕的姑娘本就充滿活力,目下雙眸靈動,笑容甜美,瞧著就讓人喜歡。
往常過年,長房和三房其樂融融最是熱鬧,今年這二夫人程氏的話也多了些。見程氏穿著一身縷金百蝶穿花大紅洋緞窄裉襖,梳著寶髻戴著赤金銜紅寶石步搖,珠光寶氣,甚是氣派。
程氏開心,一直都是笑盈盈的。甄寶瓊的親事定在正月二十八,原本甄寶璋還未定親,自然也就沒什麼,可如今已經定下了,那甄寶璋身為三姑娘,比甄寶瓊大些,自然也該先出嫁。如此,這甄寶璋的親事就定在了正月十八,上元節過後幾日,比甄寶瓊早了十日。
不過旁人是看不起程氏母女的。畢竟這甄寶璋的靜王側妃之位是如何得來的,大傢伙心裡都清楚,並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一時倒是對甄寶瓊甄寶璐這對雙喜臨門的姐妹花更誇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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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寶璋瞧著,心裡不舒坦,便放下了碗筷說是身子不適。
老太太原是笑盈盈的,瞧著甄寶璋這般,只覺得甄寶璋恃寵生嬌越發的沒規矩,當下便斂了笑,說道:「那便早些回房休息吧。」
而正在吃八寶飯的甄寶玥卻是個單純的,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忙問道:「三姐姐哪裡不舒服,可要請個大夫瞧瞧?」
薛氏望著自己這閨女,簡直是頭疼,對著她低低呵斥了一聲,才低聲道:「大年三十便請大夫,這不是招晦氣嘛。」
若是換做往常,老太太哪裡會給甄寶璋好臉色看?眼下見她不過半個多月就要嫁到靜王府去了,不好再責罰她,也就由著她折騰,左右折騰不出什麼花樣來。
甄寶璋這便離席出去了。
甄寶玥見識過甄寶璋病弱的模樣,有些擔心,可見這自家娘親凶巴巴的瞪著自己,也就不敢再開口了。
吃了團圓飯,甄寶璐站在倆弟弟中間,挨個兒領了壓歲錢。榮哥兒一雙小肉手抱著手裡的紅包,大眼睛骨碌碌的,瞅了瞅甄寶璐的和尚哥兒的,這才看到甄寶瓊手裡拿著的,當下便歡呼道:「大姐的好大。」
榮哥兒眼裡甚是羡慕。
甄寶璐側過頭看了他一眼,說道:「你人小,就該給最小的。」
榮哥兒努努嘴,有些不服氣,可又覺得姐姐說的話非常有道理,點點頭傻乎乎道:「嗯。榮哥兒小小的就夠了,給姐姐大大的。」
倒是不貪銀子。甄寶璐對著這胖弟弟投去讚賞的眼神。
她看了看自己身旁的姐姐,自然曉得姐姐這個紅包為何是最大的了。這是姐姐最後一次在齊國公府過除夕了。甄寶璐低頭,看著自己手裡的紅包,便想著,她自個兒也領不了幾年了。
除夕熱鬧,外面砰砰砰的煙花爆竹聲從未斷過,甄寶瓊年長穩重些,自然不好跟著弟弟妹妹們再胡鬧,而甄寶璐活潑,加上先前養了好幾日的病,今兒高興,便領著倆弟弟一道去院子裡堆雪人放煙火。
平日裡老成的尚哥兒,今日也非常給面子的搬雪堆雪人。
長廊上,甄寶璋和甄寶玥就靜靜站在那裡。
齊國公府的姑娘打小便被教導著文靜乖巧,沒有一個能像甄寶璐這樣由著性子玩兒的。甄寶玥是特意來看甄寶璋的,瞧著她沒事,二人才出來走走,這會兒聽著院內的歡聲笑語,甄寶玥心裡也有些癢癢的,可嘴裡卻道:「瞧瞧六妹妹這樣兒,哪裡像個姑娘家?」
甄寶璋哪裡聽不出甄寶玥語氣中的羡慕,別說是她了,她自己都有些羡慕。能當靜王側妃,她算是揚眉吐氣了,可她同靜王的緣分,說起來到底是不光彩了,連她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甄寶璋不再去想,挺了挺背脊,沒有說話。
甄寶玥大眼睛瞅瞅她,見甄寶璋面色不悅,以為她身子還不舒坦了,便儘量說好聽的話:「三姐姐,我看咱們齊國公府嫁的最風光的當屬你了,我聽大夥兒說,這靜王日後八成是要當皇上的,那到時候就是皇妃了,我就是皇妃的堂妹,多神氣啊。」
這甄寶玥雖然人傻了些,卻也擔心自己的親事,眼瞧著比她小的甄寶璐都定親了,心裡哪裡會不著急?可這種事情,姑娘家自個兒提多難為情啊。她也想嫁得好一些,若是甄寶璋這位三堂姐成了皇妃,那她的身份也會太高一截兒。
甄寶璋道:「你放心,等我進了靜王府,一定會多多幫襯你的。」
甄寶玥就覺得這個三堂姐最好了,嘴上說道:「不用了,三姐姐你自己好好照顧自己就成了。」心裡卻非常的受用。
院中的甄寶璐,仿佛也注意到了什麼,轉過頭朝著長廊看了看,正好瞧見了甄寶璋和甄寶玥的背影。她回過頭,不再看,想著這甄寶璋早些出嫁也好,省得再鬧出什麼么蛾子。
而後便見穿著一身碧綠棉裙的香寒走了過來,俯身在甄寶璐耳畔說了什麼。
甄寶璐聽著香寒的話,臉頰泛著紅暈,眼睛卻是含笑的,連眉梢處都帶著些許喜色。
正撅著屁股蹲在地上埋頭苦幹的榮哥兒揚起了腦袋,聲音脆脆道:「二姐……」
甄寶璐「噯」了一聲,拍趕緊掌心的雪,對著榮哥兒道:「二姐有些口渴了,回房喝點水。」
榮哥兒好騙,點點頭就又自己忙自己的了。
甄寶璐看著弟弟胖胖的身影,一側頭,就瞧見了另一邊的尚哥兒。過了年便七歲的尚哥兒,儼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對上尚哥兒的眼睛,甄寶璐倒有些心虛,趕忙錯開不再去看。
甄寶璐跟著香寒一路走到後院,出了後門,果真見不遠處的大樹下系著一匹深棕色的大馬。
邊上立著一個高高大大的人。
他披著一身墨色繡竹紋斗篷,長身玉立,豐神俊朗。
甄寶璐抬眼望去,見他也朝著這邊看了過來。見著她來了,就大步走了過來。
她沒想到他會來。難得今兒要守歲不用早睡,她才能偷偷溜出來。
說起來,這還是他倆定親之後頭一回見面。先前還是普通的表兄妹,卻一下子成了正正經經的未婚夫妻了。甄寶璐彎了彎唇,努力矜持些,見他走近了,才抬腳輕輕踢了一下他的鞋子,說道:「你找我做什麼?」
薛讓生得俊美,眉梢處盡是溫和。準確的說,正式定親之後,他每日都是這般如沐春風的。他的嗓音有些暗沉,道:「想來看看你……」
他望著她,眼睛怎麼都挪不開。還未及笄的小姑娘今兒梳著雙垂髻,戴金鑲紅寶石蝴蝶花簪,穿了一身新衣裳,桃紅色的襖裙,襯得她整個人都嬌豔無雙。
不過還是問了一句,「身子好些了嗎?」
甄寶璐也知道他是個不善言辭的,只覺得他這樣木訥,也挺好的。
她仰起頭看他,聲音清甜道:「已經好了。」
薛讓猶豫了一番,開口道:「那……咱們坐會兒,說說話吧?」
甄寶璐倒是不想拒絕,可他大晚上的來,又是從後門這邊來的,自然不好帶他進屋去。她沒回答,只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著他,似是在詢問要去哪裡坐坐。
薛讓自然有備而來,他猶豫了一會兒,伸手牽住她緊緊攥著的小手。
甄寶璐有些意外,可見他這麼主動,心下一甜,沒將手抽回來,而是跟著他走。他的手溫熱厚實,被他握著暖暖的,很是踏實。
齊國公府旁邊有一處荒廢的宅子,很久都沒有人住了,甄寶璐跟著他一道進去,並沒有什麼意見。
薛讓卻是轉頭看了她一眼:「怕不怕?」
甄寶璐嘟囔了一句:「有什麼好怕的?」
薛讓道:「那就好。」
話雖如此,可表情卻仿佛有些遺憾。甄寶璐是個聰慧的姑娘,自然是看出來了,忍不住笑了笑,差點就笑出聲。她隨薛讓進去,除夕夜最美的便是煙花了,可這煙花,自然得高出看才好。薛讓習武,自然能輕輕鬆松就越上牆頭,可甄寶璐是個姑娘家,哪有這般能耐?
最後她覆在他的背上,由他背著她爬了上去。他解下自己身上的斗篷墊在下面,兩人這才一道落座。
甄寶璐小時候皮,也是爬過牆的,可重生以來,卻是頭一回。
十三四歲的小姑娘,穿著一條嶄新的綠梅棉綾裙,裙擺靜靜垂下,筆直修長的細腿兒悠閒的一晃一晃。除夕沒有皎潔的明月,可天上是綻放的大朵大朵的璀璨煙花,照的整個皇城猶如白晝。薛讓就這麼看著她的側臉,看著她揚起的腦袋,纖細的眼睫,粉嫩的皮膚,朱紅的唇瓣,便是那靜靜垂下的那頭烏髮,都能聞到馨香的氣息……他們挨得這麼近。薛讓彎了彎唇,胸臆處仿佛被什麼東西填的滿滿的,暖暖的。
甄寶璐忽然轉過頭,正好將他逮了個正著,紅著臉嘟囔了一句:「你看我做什麼?」雖然知道他是因為喜歡她才看她的。她笑了笑,問道,「你今兒來,就是想這麼同我坐坐說說話,沒別的事情?」
薛讓不想提那件事,至少不想在此刻這麼美好的時候提。他從懷裡掏出一個紅包,捉著她的手放到了她的手掌上。
甄寶璐怔了怔,雖說她喜歡壓歲錢,卻也知道薛讓怕是沒什麼積蓄的。那王氏當家,哪裡捨得給薛讓花銀子啊?
甄寶璐有些心疼,忙道:「我不要,你別給我了。」
薛讓握著她的小手,卻道:「早晚都是你的。」
甄寶璐面頰一燙,也知男人愛面子,她得給他面子,不然下回他就沒有勇氣了。
她想了想,才點頭道:「那成吧,我先收著。」她捏著手裡的紅包,覺著這紅包沉甸甸的,厚厚的一疊,應當不會太少。她喜歡銀子,卻也不是個貪財的,心想著,這裡頭的數目不會少,可見他對她的重視。
雖說先前他待自己也很好,如今卻覺得,定了親之後,他對她更好了。
甄寶璐心歎:當表妹和當未婚妻的待遇到底是不一樣呐。
雖然收了,可嘴上還是要說上幾句的,甄寶璐低著腦袋道:「下次別這樣了,若是要送,就意思意思,我不缺這點銀子的。」
薛讓瞧著她這般,只覺得他倆成了親,她定然也是個賢慧的妻子。妻子。薛讓心下喃喃念了一遍,再看她的臉時,便道:「我會努力讓你過上你想過的日子……」他知道她喜歡漂亮衣裳和首飾,他也覺得,小姑娘就該如此。男人若是沒法讓自己喜歡的姑娘過上她想要過的日子,那便是委屈了人家。
甄寶璐側過頭看他,說道:「你不用很努力的。」只要有上進心,稍微努力就成了。這輩子本就是她幸運得來的,她很容易就知足了。
薛讓從善如流,事事都應著,而後才說起了那日徐承朗的事情。
甄寶璐覺得自個兒有些冤,她都沒提他身邊那位虎視眈眈的周表妹,他倒是先算帳了。她本就坦蕩蕩的,畢竟她和徐承朗,這輩子是這輩子,上輩子是上輩子,她和他清清白白的。
甄寶璐道:「那日徐表哥的確來找我了,可他來找我,我總不能不見吧。我不瞞著你,徐表哥的確說喜歡我,可我早就明確拒絕他了……」她耷拉著臉,原本愉悅的心情仿佛變得有些沉重,喃喃道,「我和他一點事兒都沒有。」
薛讓忙道:「是我不好,不該提的。」
她也知道,他是男人,總會有點介意的,若是不介意,反倒她自個兒不舒坦了。她喜歡他吃味兒,這說明他對她上心。可這吃味兒也得有個度,不能影響了兩人之間的信任。眼下他倆不過剛定親,若是成了親,這話吃味兒的事情肯定是免不了的,夫妻間可不能有隔閡。
她認真道:「我既然答應嫁給你,就是真心誠意的,不會再想別人。」
薛讓握了握她的手,眉目染笑,音色低沉道:「嗯,我以後不提了。」
他聽話,她滿意的笑了笑,歪著腦袋道:「適度的可以……你把握分寸就成了。」
他說好,目光卻有些癡癡的,怔怔的望著她的臉。她的身後是綻放的煙花,她的雙眸璀璨,眼底靜靜倒影著他的影子……
薛讓喉頭動了動,心裡有些癢癢的,而後才靜靜錯開眼,深深吸了一口氣,繼續看煙花。
甄寶璐抿了抿唇,發覺他的耳根子微微泛紅,心裡偷偷的笑,而後伸出小手,一點一點,慢慢的,慢慢的挪過去。
白皙的指端輕輕在他撐著的手背上碰了一下。
「噯……」
她喚了他一聲。
薛讓仿佛再想事情,想的有些出神,身子輕輕顫了一下,而後轉頭對上她漂亮的眼睛,詢問道:「阿璐?」
甄寶璐微微笑著看著他,仰著小臉,領口處露出白皙勻稱的脖頸。
她臉頰粉嫩,烏溜溜的大眼睛望著他,小聲問道:「大表哥……」
「嗯?」
「……你想親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