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沒有這樣談心,這段時間以來,陳就覺得和冬稚的關系似乎在回到從前。但她這樣和他說心裡話,這麽久了,這還是第一次。
陳就忙說:“不會,你哪裡帶壞我?她就是想太多,她不了解你才會這樣。”
“其實那天你爸問我怎麽不進去等你,我很想說,我是想進去的。但是我不能進去,我媽看到了會不高興,你媽知道了也會不高興。我心裡比誰都清楚。”冬稚輕聲說,“好久沒去你家了,前幾年還經常去,不過那個時候我們都還小……初中開始就很少了對不對?你家的院子啊,客廳什麽的,我記得的都是小時候的樣子,上次你生日被叫去,好像是翻新過了?變了好多……”
陳就見不得她這樣傷感又強撐著笑的樣子,“你想來隨時都可以來,為什麽不可以?你怕什麽。勤嫂要是說你,我幫你說。我媽那,我爸都叫你進去坐,你別理她。又不是沒來過,小的時候天天在院子裡跑在客廳裡玩,怎麽現在就不行?以前我爺爺最喜歡你來家裡玩,這麽多年了……”
說到底,還是怪蕭靜然,她如果不是那樣的性子,冬稚哪會躲他不及。
“不一樣。”冬稚搖搖頭,咽了咽喉,聲音稍稍有點哽,“那個時候我爸還在。他在的時候……那時候……”
她說不下去,眼圈紅了,喉間灼熱,長長抒出一氣,含糊道:“陳就……我很想他……”
“冬稚……”陳就看她要哭,慌了,伸了伸手,徒勞地收回,想安慰又無從開口,一時有些無措。
冬稚呵出一口氣,垂下眼,滾燙的眼淚淌下來。
“以前不是這樣的。我爸在的時候,他什麽都會依我,會讓我學琴,會聽我練習還會說很好聽……我們家的壓力有他分擔,我媽沒有現在這麽辛苦……”
她說一句,眼淚淌一道,竭力隱忍著情緒。
“有的時候我經常想如果他還在就好了。那樣,老師冤枉我偷錢包的時候,我就可以把他叫來,有他在,誰都不敢冤枉我……還有鄭揚飛對我說那些難聽的話,要是被我爸知道,我爸一定會揍死他……我爸超有力氣的,我上小學了還能把我舉得很高……那樣鄭揚飛更不敢晚上跟在我背後回家,我根本不用怕,有我爸爸在,他一定會來接我回家。”
陳就胸口堵得慌,好像有哪處看不著的地方隱隱作痛。
冬稚吸了吸鼻子,甕聲甕氣:“我可以像別人一樣買漂亮的新衣服,你知道嗎,我媽過春節的時候拿錢給我,讓我去買新衣服,我舍不得……我自己打寒假工掙的錢買了一套,舍不得再買……我要是有爸爸,我爸爸在,用不著別人給我捐錢,我也不會像個乞丐一樣,被人推到大家面前打著為我好的旗號讓人當猴看……”
她越說越哽咽,到最後,抬手遮住眼睛,擋不住臉上遍布的淚痕。
呼吸都覺得疼,像刀子一樣劃過肺腑,陳就近前,輕輕攬住她腦後,讓她靠進自己胸膛,一下一下動作輕柔地拍她的背。
冬稚終於放聲哭,在他懷裡嗚咽哭出聲來,聽得他心裡跟著絞痛,一陣一陣痛意洶湧來襲。
“冬稚……”許久,他艱難地動了動喉。
陳就才叫她的名字,突然,車輪聲響起,快速由遠而近,一道車燈直直照過來。
陳就抬起胳膊擋光,冬稚也抬頭,紅著眼滿臉淚痕地眯著眼看去。
車一下停住。
車門從裡打開,蕭靜然冷著臉氣洶洶下來。
“——你們在幹什麽?”
“媽?”陳就愣了一下,一只手還攬在冬稚背後,“你……”
“你們大晚上在這幹什麽?啊?!”蕭靜然衝到他們面前,扯了一把冬稚,把她從陳就懷裡拽出來。
冬稚被扯得踉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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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稚!”陳就趕忙扶住她,一臉緊張,“沒事吧?”
她搖頭:“沒事……”
冬稚先前還想著去探望蕭靜然,即使心存芥蒂,卻從沒真正做過什麽不尊敬長輩的事。蕭靜然呢?一上來就這麽蠻不講理。
陳就氣急,扭頭要衝蕭靜然發難,“你——”
冬稚連忙扯住他的衣擺,小聲阻止:“陳就!”
看她拉著陳就的衣服,蕭靜然眼裡像扎了刺一樣,當即一掌拍過去。
“啪”地一聲,冬稚閃避不及,手背結實挨了一下。
她痛得嘶聲縮手,陳就一急,捉起她的手看,手背紅了一片。
蕭靜然還沒發火,陳就先怒了:“你到底要幹什麽?罵人還不夠,現在開始動手打人了?”
“我動手怎麽了?你看我不打死這個小狐狸精!”蕭靜然大罵,“大晚上往你懷裡撲,她要不要臉!”
陳就臉赧了一瞬,但憤怒佔了上風,“媽,你不問青紅皂白張嘴就罵人,你是不是真的有病啊?”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我是你媽!”
陳就把冬稚拉到身後,護得緊,“你是我媽就可以隨便打人嗎?爸從來就不會這樣……”他不是不難受,痛心地問,“媽,你到底怎麽了,為什麽會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