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章提親之事
等簡妍慢慢的將這一份涼碗子吃完,便有丫鬟僕婦上前請示著崔慧娘,問要不要現下就擺菜上酒。
崔慧娘想來想,便點頭依了,於是一時各丫鬟僕婦便捧著酒菜流水樣的送了上來。
因著是在廟裡,所以席面上都只是一些素菜,但偏偏多數又取了個葷菜的名字,叫做什麼素火腿,素雞,素鴨,素魚翅之類的,且吃在口中,味道與真的火腿,雞鴨魚翅等也都差不多。
簡妍伸筷子夾了一只油炸豆腐丸子,慢慢的放入了口中。
一旁的徐妙寧卻始終是在糾結簡妍和徐仲宣今日到底是怎麼了。雖說是先前問了兩次簡妍都沒有回答,可這會子她見著簡妍面色平靜,想來心情也應當不會太差,於是她躊躇了一會,終究還是不死心的將身子靠近了些過來,然後又再次開口問了一次。
但簡妍只是慢慢的將口中的豆腐丸子嚼碎了,咽了下去,而後頭也沒抬,又伸筷子去夾了一只豆腐丸子,然後方才慢慢的說了一句:「食不言。」
頓了頓,又說了一句:「這豆腐丸子滋味不錯,你嘗嘗?」
徐妙寧:……
看來真的是什麼話都問不出來了。
而那邊吳氏心中也在糾結著。
她原本是想著,趁著今日徐仲宣在這的時候,和簡太太提一提撮合簡妍和徐仲景的事,好能給徐仲宣添點堵,發洩一下上次他攆了吳靜萱離開徐宅,以及自己這麼多年被他無視的不滿,只是誰成想這關鍵時刻徐仲宣竟然是直接下山走人了,且都壓根沒有遣人來對她說知。還是方才她見著徐仲宣總是沒有回來,便問了徐妙錦才曉得這事的。
既然徐仲宣都已經不在這裡了,那簡妍和徐仲景的事到底要不要對簡太太提起呢?
吳氏心中沒有什麼主意,於是便趁著去更衣的時候,低聲的問了祝嬤嬤。祝嬤嬤的意思是,提啊,做什麼不提?便是他徐仲宣現下再是不在這裡,可只要簡姑娘和二公子的事定了下來,回去他能有個不知道的?到時他一樣是心裡添堵。且到時簡姑娘和徐仲景的事都已經定了,他縱然是百爪撓心似的,那也是無力挽回的了,心裡更添堵。
吳氏一聽,好像確實是這麼個理。於是她便做了決定,待會在飯桌上還是要好好的和簡太太提一提這事才是。
現下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吳氏抬眼見席面上各人之間的氣氛甚是良好,便放下了手裡的竹筷,笑著開口說道:「趁著大家都在這裡,老身倒是有一件事想要說一說。」
崔慧娘便笑著問是何事。
吳氏笑著望向她,而後又笑道:「是一件喜事。到時還要請杜太太喝杯喜酒呢。」
崔慧娘心中立時便一喜。
吳氏既然說是喜酒,那難不成她是想開口提徐仲宣和崔瑾娘的婚事?
一想到這裡,崔慧娘面上的笑容真是越發的明豔了,心裡只想著,果然這些日子與吳氏等人多套近乎是對的,不然她又怎麼會主動提起這事來的?她心中由不得的就大喜,忙笑道:「老太太,是什麼樣的好事?快說起來讓我們都樂一樂才是。」
吳氏先是望了一眼簡妍,而後收回了目光來,望著簡太太,笑道:「簡姑娘這個孩子,溫婉賢淑,又心細,又極有孝心,我很是喜歡她。」
崔慧娘一聽吳氏忽然話鋒一轉,說到了簡妍,她面上的笑容立時便僵在了那裡。
而簡太太這時心中卻是在喜道,難不成這老太太是想撮合簡妍和徐仲宣?若真是這樣,那可是再好也不過的了。
思及此,簡太太面上便堆滿了笑,對著吳氏說道:「老太太謬贊了。妍姐兒能入老太太的眼,那是她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呢。」
簡妍心中這時卻是在想著,什麼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呢?分明就是幾輩子修來的禍氣。不然怎麼會穿到這個時代來呢?再不濟穿了過來穿個好一些的人家,哪怕就是貧窮些,可好歹也要父慈母愛,不至於天天惦記著要將她塞給別人做妾啊。
她心中此時也在想著吳氏說的這句話,心中由不得的也開始有點忐忑了。
難不成是徐仲宣真的對吳氏提了和她之間的事?所以這才托了吳氏來對簡太太提起這事?倒不知道他到底是和吳氏說是讓她做妾,還是做妻?若是做妾,往後她是真的可以不必再理會他了,快快的尋個機會金蟬脫殼也就是了。若是做妻……
他若是真的讓她做妻,那豈非是說,先前在涼亭裡時他對自己說的那番話全都是認真的?
讓她做他的正妻,且一輩子都只會有她一個人。若是果真如此,簡妍心中剎那竟是湧上了一層甜蜜和激動。
若果真是如此,她想著,那這場賭博,她是願意去賭一賭的。
因著緊張,她拿著筷子的右手一直在輕輕的顫著,心裡頭也是一直在快速的跳個不停。但她還是屏息靜氣,凝神靜聽著吳氏的話,生怕自己錯漏了一個字。
只聽得吳氏在笑道:「簡太太太謙虛了。簡姑娘這樣好的姑娘,誰不喜歡呢?」
因又招手示意坐在旁邊另一桌的徐仲景上前來,呵呵笑道:「我這個孫兒,模樣兒也還算好,難得的是學問也還不錯,早幾年就考中了秀才。且前些日子我聽得教導他的先生說,這孩子學問上的火候也到了,今年秋闈他勢必是能榜上有名的。簡太太您瞧瞧,我的這個孫兒,配您的妍姐兒可是配不配得上的呢?」
她這番話一說完,屋內的各人面上神色各異。
徐妙寧和徐妙錦面上滿滿的都是詫異和不可置信;崔瑾娘面上表情一暗;俞氏雖然是面上不動聲色,但右手卻是緊緊的握了起來,幾欲要將手中拿著的筷子折斷;簡太太面上的笑容僵在那裡,半晌沒有反應過來;崔慧娘卻是面上立時就露出了喜色來——她原以為吳氏是要撮合簡妍和徐仲宣,心中正急的要不的,忽然卻得知吳氏是要撮合簡妍和徐仲景,她心中如何會不喜?且早先一個多月在桃園的那會兒她就看出來了徐仲宣對簡妍的特別之處,心裡只想著,縱然是這簡妍出身差,只能給徐仲宣做個妾,可一個寵妾的地位依然是不可小覷的。更何況這簡妍看著便是個冷靜內斂的性子,想來心裡也是個有見識的。而自家三妹卻是個溫婉柔和的人,到時便是三妹嫁給了徐仲宣為正妻,只怕都是轄制不住簡妍的。不想現下吳氏卻是有心要撮合簡妍和徐仲景,這可不是最好的局面?
於是崔慧娘忙對吳氏笑道:「哎喲,老太太您這媒做的好。簡姑娘生的嬌柔,二公子學問好,可不就是郎才女貌?這杯喜酒我可是要喝定了呢。」
一壁又對簡太太說著:「簡太太,這樣好的親事,打著燈籠也難找的,你可一定是要答應的。」
徐仲景的父親雖然是個庶子,且一早就死了,但說到底他也畢竟是徐家的子孫,且自己也是個爭氣的,前幾年就考中了秀才,今年參加秋闈也是有指望能高中的,簡妍一個商賈之女能嫁與他為正妻,說起來實在是高攀了。
徐仲景這時站在吳氏身旁,聽得眾人都在打趣他和簡妍的親事,一張臉火燒雲似的,全都紅透了,只是垂了頭,看著自己的腳尖。但面上卻是沒有不樂意的意思。
崔慧娘看了他一眼,隨即就又笑道:「你們看,二公子都臉紅害羞了呢。看來這二公子心中對簡姑娘也是有意的。」
因又對俞氏笑道:「三太太,現下二公子和簡姑娘訂了親,今年秋闈之時二公子再榜上有名,這可是雙喜臨門啊。您真是好福氣。」
俞氏扯了扯嘴角,面上的笑容十分的勉強。
而簡妍在聽到吳氏撮合的竟然是她和徐仲景之後,心中說不出來到底是個什麼情緒。
她想合作,她果然還是在這裡自作多情了,竟真的以為徐仲宣先時和她說的那兩句話是真的。
心中是掩也掩不住的失落感,酸澀的厲害。她便伸手拿了桌上的酒杯,慢慢的抿著裡面的酒水。
酒是素酒,百果聚樽,日久成酒。香氣濃郁,入口甘甜清涼,便是怎麼喝都是喝不醉的。
她倒是不擔心吳氏說的這事,因著她知道簡太太是一定會想了法子拒絕的。
雖然說若是認真的說起來,以她商女的身份,能嫁給徐仲景為正妻那是再好也不過的了。若遇著一般的父母,只怕是忙不迭的就會答應了下來。只是簡太太又哪裡是一般的父母呢?她花費了重金請人教了她這許多的才藝,又是不惜砸了那麼的銀錢給她置辦了這樣多的好行頭,想著的可是要最大限度的能讓她傍上個高官,好為她兒子將來的仕途鋪平道路,所以又怎麼會去理會哪樣兒對自己是最好的呢?
徐仲景雖然也是徐家的子孫,說起來也有功名在身,可那又怎麼樣?便是他今年秋闈榜上有名,那也不過是從個品級低的小官慢慢的做起,簡太太定然是等不及熬到他做了高官的那會。
而下一刻,果然就見簡太太回過神來,面上難掩失落之色。便是面上有幾分笑意,那看著也是很勉強的。
「老太太,」她面對著吳氏,說著,「多謝您對妍姐兒的厚愛。只是妍姐兒這個孩子,一則是年歲還少,虛歲才十四呢,二則,她父親沒了才剛過一年,她身上還背著孝呢,所以現下我竟是不大想給她定親事。實在是教老太太錯愛了。」
她這番話一說完,俞氏立時鬆得一口氣,面上神情放鬆了不少之外,連緊緊握著筷子的手也鬆開了不少。
徐仲景則是難言失望之色,只是抿著唇,抬頭望著簡太太。
而其他各人的面上全都是一副,這簡太太是不是傻啊?這樣好的一門親事竟都不給自己的女兒定下來的不可置信的表情。
因著簡太太說的那兩個理由,實在是有些站不住腳。
這時代十三四歲定下親事,甚至就已經成親了的又不是沒有,多著呢。而在守孝的那個理由,現下把親事定了下來,等到守完孝了再成親不也是一樣的?
崔慧娘就說道:「簡太太您可要想好了。這樣好的親事,錯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簡太太只是微笑,說著:「還是等妍姐兒年歲再大一些,給她父親守完了孝再說罷。」
徐仲景此時便抬起了頭來,望著俞氏,略帶焦急的叫了一句:「母親。」
俞氏又怎麼會不知道自己兒子的意思?她在心中就暗暗的埋怨著,她這個兒子怎麼偏生就這樣傻?這樣的親事是推都推不及的,好不容易簡太太自己開口拒絕了,他倒是還在那裡著急上了,想讓她開口再和簡太太說說,好促成這門親事。她若是依了他,想法兒的促成了這門親事,那她才是那個最傻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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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她便面上帶了笑意,對吳氏說著:「簡太太這話說的在理。這門親事,還是等簡姑娘年歲再大些,給她父親守完了二十七個月的孝再說罷。且不過三個月景哥兒便要參加秋闈的了,還是先讓他安心的在學問上用功,至於其他的,還是往後再說罷。」
言下之意也就是拒絕了。
吳氏的面上便很是有些掛不住。
她活了這麼大的年紀,頭一次給人做媒,心裡只想著俞氏是個好揉捏的,簡太太是個身份低的,這門親事還不是她一提就一個準的?但是沒想到簡太太竟是直接開口就拒絕了,俞氏隨即也拒絕了。雖說是兩個人拒絕的時候都是說的委婉,可是現下有這麼多的人在看著,她的這張老臉倒是往哪裡擱呢?
吳氏便很是有些不高興,在座的眾人也都鼓不起什麼興來,於是一頓飯不過匆匆的吃完了,隨即沒坐了一會,吳氏等人便與崔慧娘告辭下了山,或是坐轎子,或是坐馬車回去了。
一路上簡妍依然是沒有什麼表情,仿似方才她壓根就不是眾人的焦點之一。徐妙寧和徐妙錦在一旁見了,只心中納罕,可到底也是不敢問什麼。
而等徐妙錦回到自己的凝翠軒,豁然便見著先前先行下山的徐仲宣手裡拿了一卷書,正躺靠在她書房裡的圈椅裡。
只是他雖然是手裡拿了書,卻只是將手腕擱在扶手上,並沒有在看。另一只胳膊則是支在另一側的扶手上,正伸了手扶著額頭,一雙長眉微微的皺著。
聽到腳步聲,他的一雙長眉十分不耐的又皺緊了些,雙目也沒有睜開,語氣冰冷的就喝道:「滾出去。」
想來他是以為這是哪個小丫鬟進來打擾他。
徐妙錦被他這一聲斷喝給喝的怔了一會,片刻之後她方才輕聲的說了一句:「大哥,是我。」
徐仲宣這才睜開了雙眼,抬起頭望了過來。
一見是徐妙錦,他面上的冷色和緩了一些,不過神情之間依然是有些疲憊,只是有些敷衍的說著:「哦,你回來了。」
徐妙錦冰雪聰明,先前就已看出來簡妍和徐仲宣兩個人之間定然是有了爭執,所以徐仲宣才會一氣之下先行下山回來了,這會子又躲在這裡心情不好。而簡妍那邊雖然是將所有的事都壓在了心裡,並沒有說些什麼,可看著也是與平日有些不大一樣。
徐妙錦想了想,終究還是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大哥,你和研姐姐之間,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
「沒什麼事,」徐仲宣坐直了身子,將手裡拿著的書卷扔到了面前的書案上,淡淡的說著,「大人之間的事,小孩子不要亂打聽。」
「哦。」徐妙錦同樣是淡淡的回答了一聲。頓了頓之後,她又用同樣淡淡的語氣在說著,「那有一件事,我這個做小孩子的要不要告訴你這個大人呢?」
「什麼事?」徐仲宣問的簡潔明瞭。
徐妙錦同樣也回答的簡潔明瞭:「方才在席間,祖母拉著二哥的手,說是要給他和研姐姐做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