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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枇杷抬頭瞅了一眼自家姑娘,之後又瞅了身邊的金桔一眼。金桔沖著她輕輕搖了搖頭,兩個人皆是不敢吭聲兒。畢竟是在六姑娘身邊伺候了六七年的,倆丫鬟自是懂得察言觀色,曉得這會兒六姑娘心情不妙,還是少說話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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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令菀覺得悶,抬手掀起馬車簾子,沖著外頭瞧了瞧,之後才忽然想明白什麼,對著外頭駕車的車夫道:「去榮王府。」
金桔愣了愣,問道:「六姑娘是有東西落在榮王府了嗎?」
薑令菀點頭。
是的,她有東西落在榮王府了。
馬車去而複返,車輪子軲轆軲轆,重新在榮王府外頭停下。姜令菀還未等丫鬟將馬凳拿過來,便提著裙擺跳了下來。金桔瞧著心肝兒都顫了顫,趕忙道:「六姑娘下回可不能再這樣了。」若是摔著了,那國公爺和夫人還不心疼壞了。
薑令菀擰著一張俏臉,心道:她這不是急嘛。
哪知她剛走到門口,便見陸琮沉著一張臉出來了,走得仿佛很急。
薑令菀心裡「咯噔」一聲,道了聲:哎喲喂。之後手足無措的望了他一眼,下意識的往身後退了幾步。
陸琮的確走得急,一出來便瞧著面前的小姑娘,倒是有些詫異。他面色怔了怔,見她再退一步便是臺階了,趕緊闊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她生得嬌小,他力氣大,自是立馬就將人拎到跟前了。陸琮這會兒倒是沒避什麼男女之嫌,擰著眉道:「眼睛呢?」他發覺她眉頭蹙了蹙,大抵是從小嬌生慣養,沒被人說過什麼重話,便放柔了聲,問道,「你回來做什麼?」
姜令菀嗅覺靈敏,如今陸琮一個大男人,身上一股臭烘烘的汗味兒,明顯是剛回來都沒來得及沐浴淨身。
這味兒不好聞,她本能的有些嫌棄。
這會回來,她本想問杜言將那玉佩要回來,而後當做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可瞧著眼下這狀況,大抵是她想得太美了。只是陸琮……不會是專程出來揪她的吧?薑令菀沒骨氣的縮了縮腦袋,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看向陸琮,開口道,「我有東西落下了,想回來找。琮表哥,你先將我放開成不成?我腕子疼……」
他一個常年在軍營的爺們兒,力氣大得很,她這細胳膊細腿,哪是他的對手啊?她這腕子若是傷著了,寫不了字兒,這謝九估計又要說她嬌生慣養了。況且如今這下人們都看著呐。
聽了她的話,陸琮手松了松,卻是沒將人放開,只拉著她往裡頭走。
薑令菀知道他不會對她怎麼樣,卻還是有些怕他現在這副樣子。她跟著他的步子,一邊走一邊不依不饒的問道:「琮表哥帶我去哪兒?」
陸琮步子沒停下,只淡淡道:「不是丟東西了嗎?我帶你去找。」
得了,不就是想教訓她嘛。
薑令菀撅了撅嘴,若是待會兒他敢欺負她,她就哭給他看,看他還敢不敢對她動粗了。
金桔和枇杷也是被嚇傻了,壓根兒沒想到這榮世子居然會這般對六姑娘。平日裡這榮世子雖然沒什麼笑容,可瞧上去也算是個風度翩翩主兒。倆丫鬟只是一愣,之後想著自家姑娘的名聲,趕緊跟了過去。哪知剛跟了一會兒,卻被杜言攔住了。
若是到了這個份上,杜言還不曉得世子爺同姜六姑娘的關係,那他這幾年在世子爺身邊也是白待了。杜言穿著一身藏青色的圓領長袍,生得清秀儒雅,是個可親之人。他朝著金桔、枇杷行了禮,道:「兩位姑娘暫且留步,世子爺只是同姜六姑娘說幾句話,咱們當下人的,還是別上去打攪了。」
金桔穩重些,知道這事兒的利害,對著杜言道:「咱們姑娘同榮世子關係雖好,可這榮世子終究是男人,若是傳出去,那咱們姑娘的名聲……」
杜言微笑安撫:「金桔姑娘放心,世子爺的品行姑娘還不瞭解嗎?再說了,姑娘方才都說了,姜六姑娘同世子爺關係好。這小時候,世子爺還救過姜六姑娘的命,如今還能壞了姜六姑娘的名聲不成?咱們榮王府的下人,一個個口風嚴著呢,哪能叫人亂嚼舌根。你看啊,咱們就在這兒等著,等待會兒世子爺幫姜六姑娘找到東西了,再將人送出府,也就沒什麼事兒,若是金桔姑娘現在鬧起來,這沒什麼事兒都變成有什麼事兒了,傳出去對姜六姑娘的名聲也不好啊。」
金桔見杜言攔著,這裡又是榮王府,她們倆丫鬟根本就使不上什麼力。不過這杜言說的也是事實,夫人這麼一個不常誇人的,都對榮世子讚不絕口,可見榮世子的確是品行端良。而且榮世子又是六姑娘的表哥,這再怎麼著,也不會出什麼事。
這麼一想,金桔心裡稍稍安穩了些,道:「那成,我同枇杷就在這裡等著。」
杜言卻道:「外頭風大,當心把兩位姑娘給凍著了,要不進去坐會兒?」
金桔搖頭:「不了,我倆就在著等著,若是杜大哥有事,就先去忙活吧。」
杜言知道金桔已經算是退讓了,也不再得寸進尺,只同倆丫鬟一道守在這攏玉院外頭。
至於這裡邊,薑令菀被陸琮拽進了屋子。
她心裡有些發愁,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按理說她和陸琮小時候青梅竹馬過幾年,可長大後見面,也不過是見了幾回面罷了,這話都沒說上幾句。她心裡的確想著要嫁給他,可姑娘家要矜持,她不能表現的太過,如今倆人的關係,還沒親密到這種程度啊。她低頭瞧了瞧陸琮捏著她腕子的手,嘴角翹翹,倒是有些懷念他霸道的樣子。
不過——
呸呸呸,她怎麼能這麼沒骨氣呢。還喜歡被他欺負不成?
薑令菀見他關門的空檔,將手抽出來,往角落裡跑。可陸琮卻是幾步追了上去,將人逼到牆角,然後才將懷裡的玉佩拿了出來:「你回來找這個?」
薑令菀努努嘴,沒承認。
是的,她後悔了。剛出門就後悔了。覺得這回自己做這種事情簡直就是蠢蛋。雖然寶嬋喜歡她哥哥,可畢竟哥哥對寶嬋還沒那份心思,她急著當好妹妹,同陸琮先斬斷了,這事兒做得簡直就是蠢到家了。她薑令菀是什麼人,難不成就因為兩家婚嫁不合禮數,就什麼法子都不想,直接把陸琮給放棄了?這不是她幹出來的事兒。
她瞧了一眼這玉佩,見陸琮態度不好,便犯了姑娘家口是心非的毛病,道:「我娘說過不能收琮表哥這塊玉佩,昨兒我翻櫃子的時候找到了,就想著還給琮表哥……這麼著?我還玉佩都不成嗎?」
陸琮低頭。
見小姑娘身子單薄,背脊緊緊靠著牆壁,就算抬著頭,他看著也吃力,畢竟她個子就這麼一丁點兒。
陸琮捏緊玉佩,乾脆稍一俯身,一把托住她的屁股,手掌用力,將整個人都抬了起來,這才能與她平視。
薑令菀頓時一陣羞赧,為防止自己摔下去,雙手搭在陸琮的肩上,一雙腳卻是懸著的,像只小雞崽兒似的,漲紅著臉嘟囔道:「陸琮,你……你怎麼這樣啊?」
陸琮沒理會她的話,如今臉色有些不好看,只開口問道:「你的意思是,你不要了?」
薑令菀一雙大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陸琮,點點頭道:「我還給琮表哥,以後琮表哥送給喜歡的姑娘,這樣不好嗎?」
陸琮卻道:「當初是你自己想要的。」
薑令菀伸手用力推了他一下,見陸琮這廝紋絲不動,這才哭喪著臉道:「我現在不要了還不成嗎?」
「不成。」陸琮沉著臉道,「那會兒我不給你還生氣,如今說不要就不要,哪有這麼簡單的道理?」
這麼一說,仿佛她真的沒理似的。薑令菀愣愣抬眼看著他,雖然有些生氣他霸道,可興許是小姑娘心態作祟,知道他是在意自己的,霸道強勢些,仿佛更有魅力了。只是她嗅了嗅他身上的味兒,又見他托著她的身子不肯放下,這姿勢她實在沒什麼底氣,便小聲道:「你身上的味兒太難聞了,你先去沐浴,等洗好了咱們再好好談,行不行?」
陸琮也擔心自己身上的汗味熏著她,瞧了瞧她的臉,有些不放心:「那你不走?」
薑令菀點點頭:「不走。」
陸琮這才松了手,將她被托著的身子放了下來,道:「等會一會兒,我馬上就出來。」
見陸琮轉身去了淨室,薑令菀才揉了揉臉,長長籲了一口氣。她四處打量了陸琮房裡的擺設,瞧著乾乾淨淨的,同她玉枝院的格局完全不同。她又揉了揉自己的腕子,覺著有些疼,然後才走到烏木七屏卷書式扶手椅上坐了下來,可一顆小心臟卻是「噗通噗通」,鬧騰的厲害。
陸琮很快就出來了,統共不到半刻鐘。
她見陸琮身上換了一身月牙白的袍子,發梢有些濕噠噠的,瞧著比方才多了幾分無害。她垂了垂眼,沒再看他,雙手交疊置於膝上,心裡思忖著,該如何同他說話。
雖說簡單的沐浴,卻也讓陸琮將情緒稍稍平靜下來。他瞧著小姑娘雙手托著下巴,一張臉雖不像小時候那般是肉肉的包子臉,卻也有些圓潤,可愛的緊。她抬頭瞧了自己一眼就不看了,撅著嘴,仿佛是在生氣。
陸琮也覺得之前自己的舉止有些過了。可他在軍營裡待慣了,遇著問題手段也有些直接,她一個小姑娘家家,這會兒也許被他給嚇著了。
陸琮走了過去,在她邊上坐了下來,一抬手,薑令菀立馬警惕的往後靠了靠。
陸琮尷尬的收回手,輕輕捏成拳,擱在嘴邊輕咳一聲,問道:「方才有沒有弄疼你?」他力氣大,這小姑娘細皮嫩肉的,稍稍碰著就起紅印子。
薑令菀是個窩裡橫,見陸琮氣勢不囂張了,便也有了底氣,揶揄道:「琮表哥力氣倒是挺大的,都欺負到自家表妹的身上來了。」
陸琮瞧著她這副囂張的樣子倒是有趣兒,方才也不知是誰好聲好氣同他商量著呢。他也摸清了她的性子,坐過去一些,握住她的手,把玉佩放在了她的掌心,道:「這回別再丟了。」
姜令菀張了張嘴,有些不自然道:「這玉佩……」
陸琮望了她一眼,道:「既然已經送了你,這輩子就是你的。璨璨,我不希望你把它還給我。」
薑令菀覺著手裡這玉佩有些燙手,她瞧了瞧他的臉,之後將玉佩捏緊了些,嘟囔了一句:「我本來想著要回來的,沒想到你這麼快就回來了。我還想再想想呢。」
陸琮問道:「你想什麼?」
想好了,再還給他?
她不好把這事兒和他說,畢竟哥哥和寶嬋的事情,完全是她自己想得太多了。她為著哥哥好,可感情這種事情不能勉強,如果哥哥不喜歡寶嬋,那她也犯不著放棄陸琮。陸琮多好啊,疼媳婦兒,捨得給她砸銀子,每天一干完正事兒就回府,從來不招花惹草,連應酬都少的很。這麼好的男人,她就這麼給放棄了,那她的腦袋真是被門給夾過了。
可今兒也不是完全沒收穫。
至少他在意,不是將她當成一個孩子。
薑令菀眨眨眼,道:「現在不想了,我想回去了。」
陸琮道:「我送你回去。」
薑令菀起身,忙道:「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她說完這話,便走過去將門打開。她轉頭,發現陸琮仿佛有些不開心,板著一張臉站在原地。
薑令菀捏著手裡的玉佩,斟酌了半晌。
這才咬咬牙跑了過去。
她踮起腳攬住陸琮的脖子,沖著他的嘴狠狠親了一口,完了趕緊捂臉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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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令菀回了府,心卻是定下來了。一進門,這下人們規規矩矩行禮,薑令菀一張小臉笑容熠熠的,歡喜的很。枇杷有些不明白,這方才還耷拉這一張臉的,同榮世子說完話之後,這臉就更撿了銀子一般歡喜。
枇杷心下疑惑:六姑娘到底落了什麼東西,找著了竟這麼開心?
薑令菀嘴角翹著,走到長廊的時候,迎面就碰見了蘇良辰。蘇良辰見她一張俏臉含笑,一時看了也有些恍惚,之後才回了神,道:「菀表妹。」
薑令菀喚了聲「良辰表姐」,算是打完招呼了,這才斂笑朝著玉枝院的方向走去。
蘇良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眼神有些若有所思。這張臉她幼時就開始注意,也算得上是天生麗質,加之她後天的刻意保養,揚長避短,一番修飾之後,便讓這七分的美放大到十分。若不是她,這臉充其量不過是中上之資。可她在努力,旁人也在努力,這姜令菀繼承了周氏的容貌,又是個會打扮的,的確是個棘手的對手。
她走得慢,正好遇見了剛回府的薑祿。
薑祿一襲青袍,面容俊朗,見著蘇良辰,俊臉立馬端起溫柔的笑意,道:「良辰。」
這些年她在衛國公府,除卻討好老太太之外,對於旁人也是儘量能拉攏就拉攏。她寄人籬下,不用在意面子,反正只要尋著一個翻身的機會,這些年受的白眼,她都有能力討回來。蘇良辰溫溫婉婉道:「祿表哥今兒回來挺早。」
姜祿見著蘇良辰,眼睛有些亮亮的。蘇良辰會意,將身邊的丫鬟支開,同薑祿走到一處假山後。這沒了人,薑祿便也不用再顧及,一摟住蘇良辰的身子就親了上去,上下一通亂摸,這嘴兒更是被吮得咂咂作響。蘇良辰嫌棄薑祿這副猴急樣兒,可他畢竟是這衛國公府的二公子,有些委屈她只能受著,只能閉眼假裝迎合。
薑祿雖然胡鬧,卻也是真心喜歡蘇良辰的,這血氣方剛的少年,有些時候總歸是難以克制,衝動了些。他喘著氣,道:「良辰,改明兒我就同爹爹提一提,娶你為妻,好不好?」
若蘇良辰是個認命的,這姜祿自是夫君的不二人選,可她見了陸琮之類的男子,對於薑祿,卻是看不上眼了。再說了,姜祿只是二房的嫡子,日後這衛國公府是屬於薑裕的,她若真心要嫁,也是想法子嫁給薑裕,而不是面前這個一無是處的。蘇良辰溫順得靠在薑祿的懷裡,說道:「祿表哥,這事兒容我想想,好不好……畢竟我的情況……」
薑祿一聽這心肝兒都疼了,摟著蘇良辰纖細的腰肢,在她的小嘴上又啄了一下,道:「有我在,日後不會再讓人欺負你。若是六妹妹再找你麻煩,改明兒我好好教訓教訓她。這丫頭打小就被寵壞了,脾氣驕縱的很。」
他握著她的手,置於唇邊,含情脈脈道,「我一輩子都會對你好的。等你想好了,就同我說,我一定風風光光把你娶進門。」
蘇良辰抬眼,一雙眸子泛著盈盈水色,道:「祿表哥,你對我真好。」
薑祿瞧著,心頭又癢癢,俯身將唇覆了上去,又是一通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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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令菀歡喜的回了玉枝院,瞧著院子裡打掃的幾個丫鬟交頭接耳的議論,便有些好奇。
可她一走過去,這丫鬟就不說話了。
薑令菀回了屋,讓枇杷出去打聽打聽,自個兒捏著手裡的玉佩,想著今日同陸琮之間的舉止,覺得耳根子有些燙。
枇杷進來了,忙將打聽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那打掃院子的杏兒昨兒瞧見二公子和表姑娘在大樹後面……」枇杷是小姑娘,有些說不出口,就抬起手,指尖合攏,將兩手碰了碰,做出那個曖昧的姿勢,紅著臉道,「嘖嘖,在親嘴兒呢。」
薑令菀也是一怔,顯然沒想到蘇良辰和薑祿竟……
枇杷原先就對蘇良辰的印象不好,如今一聽這事兒,越發是打從心底瞧不起她。她蹙著眉,一臉的鄙夷,說道:「這大姑娘家,居然和一個男子親嘴兒,實在是……實在是太不知羞了,六姑娘,你說奴婢說得對不對啊?」
不知羞。
姜令菀一時心虛,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