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謝恩5
「承淵之意也是朕的意思。」皇帝此次明顯站在睿王這一邊, 道:「睿王妃乃朕所選, 永昌侯與榮安長公主之子, 最是妥當不過, 從今往後, 朕不希望再聽見誰拿睿王妃的身世說事。」
皇帝連義子的義都省了, 可見是不是云侯長公主親生都無所謂。眾妃嬪不約而同抖了抖,其實睿王妃是何身份重要嗎, 只要皇帝、睿王認可不就成了。雖然是個男子, 但是牙尖嘴利, 後台又硬,端王妃沒討到好處,江嬪被斥, 就連皇后都被攆回長春宮去了。看來往後得罪誰都別得罪睿王妃……
皇后沒在了, 餘下眾人也沒說多久的話,穆承淵便帶著如鐵告退。回府的馬車晃晃悠悠,不疾不徐, 與來時不同, 坐馬車的人終於不必趕時間了。
如鐵靠坐在軟墊上, 心裡慢慢整理這一趟入宮的感悟。這是他第一次正式亮相, 雞飛狗跳出了不少亂子, 總體來說有驚無險。只是經歷了貨真價實的宮斗,機靈如他, 回想起來仍有一點後怕, 若沒有睿王, 恐怕他一個人是招架不來的,他很佩服睿王、貴妃的急智,不僅在關鍵之時幫他擋住了不懷好意的人,也助他徹底擺脫了身份可能帶來的隱患。最後在各方有意無意推動之下,皇帝對皇后的不滿徹底爆發了出來,如鐵的正牌婆婆焦貴妃寥寥數語,挑得龍顏大怒,皇帝終是下決心奪了皇后的實權。
焦貴妃多年榮寵不衰,要說沒有一點城府是不可能的,小白兔教不出睿王這樣的兒子,貴妃是沉得住氣的人,與睿王一樣,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要害,光這一點,只會驕橫挑釁、計謀粗略的皇后就沒法比。
但是皇后背後有顧家、有太后支撐,膝下還有太子,沒那麼容易就下台,睿王要想奪位,這些都要解決,也不知睿王如何打算?
思及此處,如鐵幾次想對身畔的睿王說點什麼,可是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穆承淵一手撐著額頭,垂眸抿唇,即便在馬車裡也坐得端直,如鐵有種感覺,睿王似乎並不願與自己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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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可避免地想,難道睿王是在生氣?畢竟暮雪把他說得如此不堪,就像是懷著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故意周旋在太子與睿王之間,連他自己乍一聽都受不了,睿王會怎麼想……
雖然在皇帝面前,睿王坦言並不在意他的身份,可那是為了保住他不得已說的謊話,還是睿王真實的想法呢?
解鈴還須繫鈴人,他起初並不打算解釋與太子的關係,可若是因他什麼都不說,反而被宵小之徒乘虛而入,那就得不償失了。
要不還是老實交代吧。反正睿王自己也是處男,沒什麼大不了。
如鐵醞釀了半晌,鼓起勇氣道:「殿下,你是不是在生氣?」
穆承淵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沒有。」
如鐵撇了撇嘴,心道來的時候隨便讓他枕,這會兒卻連個笑都不給,肯定氣得在冒煙吧。睿王殿下的心眼小得很,芝麻綠豆的事,能記很久呢。
如鐵組織了一下語言,道:「有件事想對殿下說,我其實……」
如鐵噎住了,這個扯淡的世界,這要怎麼說!
對了……他機靈地拐了個彎,試探道:「暮雪剛出現時,我都來不及與殿下細說什麼,殿下是如何得知她說謊了啊。」
穆承淵道:「這不難,玄明從前也曾查過你,我是信玄明,還是信一個素未謀面的太子府丫鬟?」
如鐵:「……」
合著他擔心了半天,睿王早就掌握了一手資料,根本就沒往心裡去嗎?
「記得你我初遇之時,你就在逃,我要送你回去,你還不樂意,差點被我捆了帶走。若真如暮雪所言,你還會絞盡腦汁離開太子府嗎?」
因為暮雪從頭到尾並不知如鐵私逃一事,她自己以做太子侍妾為榮,還以為別人都與她一樣,可是睿王第一次見如鐵就發現了,如鐵並不貪慕權貴。暮雪的添油加醋,在穆承淵看來,滿滿都是漏洞。
穆承淵忍不住勾起了唇,似在回憶一頭從牆上栽下來的如鐵有多可笑。
如鐵也想起被稱之為野人的窘態,咬牙切齒道:「殿下英明。」
原來這貨不是沒往心裡去,而是都理智地分析過了。
不知為何,如鐵心裡有一點失落,他其實更希望睿王說信任他,而不是把所有推斷都擺出來。
可睿王不就是這樣的人?對他百般維護與照顧,他很感動,可是想要討句好聽的話,對不起,一概沒有,有的全是無意識的撩,還總是撩得他撓心撓肺。
算了,不要與直男計較。如鐵不動聲色道:「那殿下在御前說的那番話還作數嗎?」
「嗯。」穆承淵清澈的雙眼與他相接,道:「作數。」
如鐵無聲地笑了一下,該主動交代了,可被這雙眼睛注視著,他卻鬼使神差地選擇了繼續試探:「殿下的意思是,我伺候過太子,殿下也不會介意,對嗎?」
這還是頭一次,如鐵把在太子府的過往攤開來說。穆承淵沉默了半晌,也經歷了說與不說的天人交戰,澀然道:「我以為,我不會介意的。」
如鐵道:「……哎。」
以為不會介意,實際便是介意了。這個時代,除非事不關己,又有幾人會真的不在乎,否則許凌寒為何一心求死,不願意苟活?
穆承淵是這樣的反應,如鐵並不意外,他只想熟練地翻個白眼,鄙視這人出爾反爾,倒也不是非要苛責。
睿王常為了他破例,也不會大度到事事都體諒,如鐵瞭然地拍拍睿王的手,道:「其實暮雪的話還是讓殿下生氣了,對嗎?」
穆承淵「嗯」了一聲,緊接著道:「但我明白,這怪不得你。」
「殿下……」
如鐵怔了怔,他現在知道了,這個人,是真的盡力了。
就好比當初得知顧小姐被擄走,按當時的情形必定名節難保,那時睿王內心深處一定極痛苦,但他卻毅然想要娶她,未把這份痛苦強加於人,之所以厭惡顧小姐,也是因為她的背叛令他徹底失望了。
他說過這是人之常情,哪怕他會介意,也一樣是人之常情。
如鐵忽然覺得,這貨到底是哪裡來的寶藏,怎麼偏就被他給撿到漏了呢。
「殿下生氣的話……那我要怎麼辦?」
如鐵微笑著,從他身後箍住他的腰。穆承淵本也沒有要遷怒的意思,浴血戰場的人都知道一個道理,人生匆匆,應當惜取眼前人。他既決定請封如鐵為正妃,就意味著這段過往,他也一併要接受。
道理他何嘗不明白,但是暮雪所言實在令人惱怒,穆承淵想一個人悄悄生一會兒悶氣,氣過了便好了,僅此而已。如鐵一靠近,他也就放下了。
「你想如何?」
穆承淵抬手摸了摸如鐵的臉頰,漠然心道,管他以前怎樣呢,反正從今往後都是自己的了。
「我想……想告訴殿下一件事。」如鐵把腦袋枕在穆承淵肩膀上,貼著對方的耳朵,假裝若無其事道,「太子攏共只翻過我一次牌子,然而那天他只是把我打傷了……殿下,你懂的。」
「……什麼?」穆承淵完全沒懂。
如鐵笑容有些僵硬,覺得非要解釋的自己有點傻,轉過臉去彆扭地道:「沒什麼,殿下自己去想吧……」
穆承淵反應過來,一下子拽住他的手臂,將他從身上拖下來:「你是說,他沒有??」
如鐵只得道:「殿下信不信我?信就是沒有,不信就是有。反正這種事我也不會自證……」
穆承淵斬釘截鐵道:「我信!」
遇見天大的事都能冷臉反擊的睿王殿下,突然間笑成了一朵花。
如鐵無比鄙視這個直男傻不愣登的樣子,可是到最後連他自己都控制不住嘴角上揚。
有沒有是沒什麼大不了,可是誰不想一生只遇見對的人呢。
「對了,你為何不早說?」
穆承淵傻樂了半天,才發現自己一直被蒙在鼓裡,回過神來簡直想把眼前奸笑著的小混賬給掐死。
「忘了。」如鐵意味深長看他一眼,「對殿下來說,這很重要嗎?」
穆承淵認真想了想,笑著道:「你說重要就重要,說不重要就不重要。但是你一直不說,給本王造成了……」
造成什麼來著,能舌戰群雄的睿王殿下一時語塞,竟卡了殼。
如鐵唇角一抽,隨口道:「精神損失?」
「對,就是這個。」穆承淵正色道:「本王曾在歸屬法裡讀到過,覺得還有點道理。王妃,你給本王造成了精神損失,須得……賠償本王。」
如鐵:「……」
這貨是來真的嗎??
「原來殿下想要賠償?」如鐵像個土匪惡霸一樣大笑三聲:「反正要錢沒有,要命我也不給,只剩下肉體勉強能拿來賠了……只是不知,殿下想要怎樣的肉?」
他自以為淫邪地摸摸下巴,連拋了好幾個媚眼過去,昨夜戰況激烈,腰還沒緩過來呢,可是車震的機會千載難逢,睿王技術又難得進步了一丟丟,如鐵拼了命也想試一試的。
穆承淵道:「即是賠償本王,就得聽本王的。」
「好,我躺平,殿下隨意!」
新馬車地方夠大,兩個人一同平躺都不成問題,晃晃悠悠也是情趣,如鐵早就暗搓搓地研究過了,麻溜地就要躺下來,穆承淵臉孔微紅,趕緊拉住他:「不必了,你別躺。」
臉都紅了,睿王殿下這是想解鎖什麼新姿勢呢??
如鐵失笑道:「好好好,都聽殿下的,我奉陪便是了。」
玄亮駕著車,馬車裡突然傳出王妃驚訝的叫喚,殿下也在笑,後頭逐漸安靜下來,玄亮經驗豐富,面不改色且盡職地將馬車趕到睿王府,找了蒲公公接班。蒲公公在車前靜候了好一會兒,兩位主子一直都未下車,蒲公公實在有點擔心,輕輕叫了一聲殿下也無人回應,蒲公公只得親自上前掀開轎簾看一看。
這一看,蒲公公差點笑出聲,只見王妃坐在馬車裡,弓著背靠著車壁委委屈屈睡著了,他的膝蓋上,舒舒服服枕著沉睡中的睿王殿下。
大婚差不多折騰了一宿,入了宮又劍拔弩張的,兩位主子定是都累壞了。
蒲公公體貼地放下轎簾,翹著蘭花指對左右道:「好好守著,待主子們休息好了再召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