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給謝遠踐行的飯局, 約在週三晚上七點。地點在東大西校門外的一家韓國料理店。
喻茉週三下午沒有課, 她吃過午飯後,在圖書館自習到六點半左右,才不慌不忙地出發,穿過校外停車場, 又走過幾條小巷子, 正好在六點五十五分到約定的地點。
謝遠已經提前到了。他預定的是料理店內院花園中的座位。院子裡一共只有四張桌子, 只有他們這一桌有人。其餘三桌都空著。與哄鬧的大堂比起來, 安靜不少, 適合聊天。
看到她來,他看一眼手錶,說:「不愧是學統計的。時間掐得真準。不多不少,剛好提前五分鐘到。你是不是不管做什麼,事先都要精確地計算一番?」
喻茉聞言想了想, 失笑道:「好像還真是。」說完又自嘲道:「還沒有開始工作, 就已經有職業病了。」
「提前進入工作狀態。挺好。」
兩人正說著, 服務員便走過來遞上了菜單。
「兩位想吃點什麼?」服務員問。
喻茉將菜單推給謝遠:「我都可以。你來點吧。」
「行。」
謝遠隨意翻閱著菜單, 邊看邊說:「一份部隊火鍋,一份菌菇石鍋拌飯,一份泡菜餅,一份牛肉卷, 再來一份吞拿魚紫菜泡飯。」
服務員飛快地記下來, 然後說:「再跟您確認一遍。部隊火鍋、菌菇石鍋拌飯、泡菜餅、牛肉卷和吞拿魚紫菜泡飯, 各一份。是嗎?」
謝遠:「是。再加一份果汁。」
「我們有西瓜汁、橙汁、芒果汁和酸梅湯。您想要哪一種?」服務員說。
謝遠被各種汁難倒了, 問喻茉:「你想喝什麼?」
喻茉:「橙汁吧。」
服務員:「好的。已為您下單。請稍等。」
喻茉:「謝謝。」
點完菜之後,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專業課的事,隨後便將話題轉移到了今天的主題上。
「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院裡還有出國交流的項目?」喻茉托著腮幫子問。
謝遠不答反問:「知道了,你會申請嗎?」
「不會。」沒有大神的地方,再好她也不去。
「所以我沒有告訴你。」謝遠彎著唇笑,眼神在昏黃燈光下顯得溫暖而旖旎。他靜靜地兀自笑了幾秒,才回答喻茉的問題:「上學期開學時就遞了申請。決定去,是最近的事。」
喻茉點點頭,自言自語道:「原來那麼早就遞了申請。」那時候林雪菲還沒有開始追求他吧?
這時服務員送來一扎鮮榨橙汁,並為兩人分別倒了一杯。
喻茉雙手捧著杯子,用吸管吮一口橙汁,又問:「林雪菲對這件事接受得怎麼樣?」
謝遠略顯沉重地搖搖頭:「她可能還需要點時間。」一想起那日在湖畔咖啡廳,林雪菲哭紅眼的樣子,他的心像就被什麼東西在撕扯一般,久久無法平靜。
可能是出於內疚吧。
小姑娘雖然沒有走進他心裡,可那放下所有矜持,肆無忌憚的大膽追求,到底還是如一道光一般照亮了他的青春。
他永遠也不會忘記,曾經有那樣一個姑娘,為他一往無前。
一如他忘不了眼前這個,讓他對自己的感情守口如瓶的姑娘。
所以他選擇了離開。
謝遠收回思緒,問:「要不要喝點酒?」這樣的日子,應該一醉方休。
喻茉一怔:「我喝不了酒。你見識過的,一口就倒。」
「那你喝果汁,我喝酒。」說完,他一招手,讓服務員拿了幾罐冰啤酒來。
喻茉順勢舉杯,說:「祝你前程似錦,鵬程萬里。」
「好。那我祝你,和他,白頭偕老。」
「謝謝。」
「再碰一個。依然祝你和他白頭偕老。」
「怎麼又是白頭偕老?」
「因為很重要。」
……
兩人聊了很多。甚至還暢想了多年後的久別重逢。
一個是精英海歸,一個已為人婦,不知道還有沒有共同話題?
‧
再次醒來時,喻茉的頭似有千斤重一般,昏昏沉沉,疼得幾近炸裂。
睜開眼,首度映入眼簾的是金碧輝煌的天花板。
她奇怪地眨眨眼,心想:宿舍的天花板什麼時候變了樣?
下一秒,她意識到這裡並不是宿舍,猛地驚坐起來:「這裡是……」哪裡?
話還未說完,她的舌頭就僵住了,呆呆地望著眼前的人,隔了許久才找回聲音,顫抖著說:「謝、謝遠,這裡是……我們……」
她緊緊地拽著被子,整個人在隱隱作顫,腦中關於昨晚的最後一個記憶是,謝遠醉眼惺忪地對她千叮萬囑:
「喻茉,你一定要和他白頭偕老,一定要。別讓我後悔……」
再之後,便失去了意識。
怎麼會這樣?
她明明滴酒未沾。怎麼會……
喻茉的心亂成了一團麻,她下意識地在被子下摸自己的衣服。
還完好無損地穿在身上。
幸好……
大大地鬆一口氣,她又問謝遠:「這裡是哪裡?」
謝遠坐在床邊的單人沙發上,雙腿分立,兩條小臂搭在腿上,身子微弓,頭低垂,靜靜地望著地面。
「酒店。」他淡聲答。
「是你……送我來的嗎?」
「不是。」
「那你怎麼在這裡?」
「我醒來時,就已經在這裡了。」
這句話讓喻茉的心一瞬間沉到了地心。她忽然記起來,謝遠顯露出醉態時,不過才喝了三罐啤酒而已。
東方黑龍 https://power16888.com/
以他的酒量,不該如此。
而她,明明喝得是果汁,更不可能醉了。
「怎麼會……」
「我們應該是被人下藥了。」
下藥!
誰這麼……
一個名字出現喻茉的腦中。
她來不及細思,強壓著內心的慌亂,問眼下更重要地事:
「我們……有沒有……?」
謝遠靜坐在沙發上,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她以為他沒有聽見時,才抬起頭,一字一句地說:「如果我說有呢?」
轟隆一聲,喻茉感覺腦中有什麼東西在崩塌。
她拽著被子的手在顫抖:「謝遠,你不要和我開玩笑。」
「如果有,你會怎麼選擇?」他依然沒有給她一個確切地回答。
喻茉垂下頭,幾乎沒有思考,低聲說:「我沒有選擇的。」
謝遠明白喻茉的意思。
——我沒有選擇的。我的選項裡只有沈懷南。如果我們之間發生了什麼,這道選擇題就無解了。
坦誠得讓他心中那一絲絲僥倖,無地自容。
謝遠又凝視了喻茉一會兒,那眼神似乎想將餘生對她的每一次凝視,都在此刻提前透支。
然後,他微微一笑,說:「別擔心。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太好了。」喻茉長長地舒一口氣,末了又覺得自己這樣的反應不太好,連忙說:「我沒有……那個……我的意思是……你很好,我只是……」
「我知道我很好。」謝遠打斷語無倫次地她,不甚在意地輕笑:「去梳洗吧。他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喻茉楞了半秒才意識到他話裡的那個『他』指誰,當即驚慌不已:「他已經知道了?!」
「他把你的手機快打爆了。我不堪其擾,接了,順便告訴了他酒店的地址。」
!!!
你既然不堪其擾為什麼不把我喊醒啊!
喻茉快哭了:「他是不是誤會了?」
「是。」
「……」
完蛋了。
喻茉正思索著一會兒該怎麼向大神解釋,卻聽謝遠又說——
「別緊張。你的眼光很好。」
「什麼意思?」她問。
謝遠沒打算接話,用下巴指指盥洗室,示意她抓緊時間去梳洗。
兩個小時前,他被她的電話鈴聲驚醒,發現自己睡在地上。他幾乎不用思考,就知道他們被人設計了。
萬幸的是,他睡在地上,而不是床上。
他難以想像,如果他是在床上醒來的,這件事該如何收場。
她的手機鈴聲在催命似地響,屏幕上顯示來電人是『我的男朋友』,他嘗試喊醒她,但失敗了。
他估摸著她體內的藥效還沒有消退,於是作罷,幫她接了電話:
「我是謝遠。喻茉還沒有醒。不方便接電話。」
對面隔了兩秒才說話:「地址。」
冷冰冰的兩個字,不帶一絲情緒。
冷靜得不像人類。
「你就不擔心我和她之間有什麼嗎?」他好奇地問。
「我對我的女朋友足夠瞭解。」
「如果是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發生的呢?」
對面又是一陣沉默,接著,是更冷的語氣:「那就讓她永遠也不知情。」
就這一句話,把他說服了。
謝遠望著喻茉小碎步跑進盥洗室的背影,扯著嘴角,釋懷地笑了。
知道有一個人,在凌晨兩點的夜,穿越兩百六十公里的煉獄,為她所向披靡,他還有什麼好戀戀不忘的?
他們兩個人啊——是無論如何和都會白頭偕老的。
無論他的祝福是真心還是假意。
無論周圍有多少牛鬼蛇神,魑魅魍魎。